大巫(31)
起初赵珩并未在意阴气无法顺利被引渡,他以为只是时候未到罢了。但显然他低估了阴气的力量。李玄度说过,阴气会将所有的情感放大,贪瞋痴爱憎恨。
自从那日他春梦梦到了李玄度,便觉得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十五岁的少年对感情之事尚且懵懂,赵平都在和他讲男女之事时也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还行”,没说什么颠鸾倒凤的酣畅感。以至于赵珩对此事一片空白。
但他仍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的春梦里会有李玄度,为何又会是那样惨烈的场景,为什么他会对李玄度的血如此渴望。
他又想起了那场梦境,铁链穿透了李玄度的琵琶骨,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巫衣,像诱人的罂粟,没人能拒绝他身上鲜血的诱惑。
“阿珩!”李玄度见赵珩忽然安静下来,试探着要去封住赵珩的穴位,不料赵珩突然暴起,一把嵌住李玄度多灾多难的脖子,将人摁到在地。
不等李玄度反应过来,只觉颈上一痛,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缭绕。李玄度竟还能抽出功夫叹息,他这脖子又遭了一难……
没有月光的岩洞里黑布隆冬的一片,赵珩目之所及都是黑暗。当牙齿厮磨在李玄度脖颈时,鲜血的刺激让他感官骤然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光。
第27章
李玄度很放心的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交给了赵珩。他听到赵珩痛苦的闷哼,他知道赵珩在和他身体的欲望抗衡。鲜血刺激了他,让他恢复了理智,也安抚了他体内暴躁的阴气。
李玄度趁机探了探他脉搏,发现沉积在丹田之内的阴气开始缓缓向经脉涌动,只是不知为何赵珩的皮肤依旧滚烫,火烧一样。
赵珩渴望李玄度的血,他阴凉的血液会让他感到舒畅,微凉皮肤的触感也让他无法自拔。他知道李玄度身体虚弱,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多吸他的血。只是意犹未尽的舔舐被他咬伤的伤口,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狼崽儿。
“调息,不要慌乱。”李玄度低沉的语调不太合时宜的响起,遣散了赵珩心底惶惶升起的旖旎。
他趴在李玄度肩头喘了两口粗气,身下的异常让他羞于见人。
“怎么了?没力气了?”李玄度动了动,想要把赵珩扶起来。赵珩突然像受惊的小狼一样猛地起身,飞跑出了山洞。
李玄度揉着脖子坐起来,好笑道:“不就是长大了么,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理了理被赵珩扯掉的上衣,扶着石壁晃晃悠悠站起来往外走。赵珩正在瀑布下冲凉。
李玄度往旁边石头上一靠,喊道:“别给冷水激着,快出来!”
赵珩没理他。
李玄度:“你不出来那我过去?”说着就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一步一趔趄的走过去,好像下一瞬就要栽进河里被冲走似的。
赵珩顶着一脑门怨气从瀑布地下出来,低吼道:“做什么总跟着我,什么时候了还不去睡觉,身体不要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刚喝了我的血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知想到什么,赵珩脸颊腾地红了,不敢去看李玄度的苍白的脖颈,擎着脑袋嘴硬道:“谁让你来我洞里的!”
“我不去?我要是不去明年的今天就是你赵大公子的忌日了!哦不对,是咱俩的忌日!”
李玄度拉过赌气的赵珩,脱下外衫胡乱的套在他还滴水的头发上,乱七八糟的揉了两把:“我早说过,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别总觉着自己什么都能抗。巫族禁术造化的阴气力量非比寻常,更何况我还没有摸清你眼下的路数。你对阴气的掌控并不完全,甚至可以说只摸到冰山一角,阴气随时都会反噬。你一声不吭的搬来这小破洞里,你以为我会安心?”
赵珩任由李玄度粗暴的给他擦头发,闷闷说道:“我怕伤到你。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对你有……有那种想法!”
“哪种?”李玄度淡淡瞥他一眼,把衣服搭在赵珩赤裸的肩膀上。
赵珩支支吾吾,有些羞于开口。
李玄度懒洋洋的靠着石壁,笑道:“屁大点儿孩子心思还怪花花的。男孩子大了总有这么一遭,这都是正常的,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只是受阴气的操控放大了心中的欲念,你并非对我有什么想法,而是对我身体里流的血有念想罢了。”
“我也是刚才才想明白的。”李玄度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适才你吸了我一点血,体内阴气便有被安抚的迹象。你体内的阴气和摄魂狱中的阴气同源。我会在熟睡时不由自主的靠近你便是这个缘故。同理,你在被阴气操控时,我的血可以让你清醒也是这个道理。我被困在摄魂狱十五年,阴气早已顺着皮肤渗透骨血,我的血带着阴寒之气,正是你最需要的养料。”
像是找到了一个很自然的台阶,赵珩倏然扭头懵懂的看着李玄度:“是这样么?”
李玄度觑他一眼:“不是么?”他一脸无赖的叹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崇敬之意,毕竟像为师这样博古通今的人不多。你将为师谆谆教诲印在脑子里,再加上你我师徒日夜相处,夜半自然而然就会梦到我。这也没什么稀奇,我也梦到过你啊。”
赵珩诧异:“你梦到过我?”
微凉的山风一吹,吹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赵珩忍不住将肩上的外衫拢了拢,靠着石壁坐下避避风,不经意的问道:“梦到我什么了?”
“唔……”李玄度屈指挠挠腮:“我梦到你在我坟前吹小寡妇哭坟……”
赵珩才升腾起的一丝脆弱小火苗兜头就被淋了一盆冷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挺挺的被浇了个透心凉儿。他气的磨了磨牙:“李玄度!!!”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算你半个老父亲,你可不能动手打我,大不敬,大不敬啊!”
李玄度一边说着一边提溜着脚步往岩洞小跑,赵珩气的满头冒火,头发都快干了……
本来想着回小破洞去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转了脚步直奔李玄度的岩洞去了。
岩洞里照旧是闹眼睛的花花绿绿,那帮孩子每天都给李先生摘花拔草。赵珩顶着满洞花草香挤上了石床,把李玄度往里侧拱了拱。
李玄度转回身拿眼瞧他,挪揄道:“呦,赵大公子舍得回我这寒窑了?”
赵珩其实一进来就后悔了,他一脑门官司理不清还来招惹这人,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不过来都来了,若是退出去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他翻过身留给李玄度一个优雅的后脑勺,闭着眼睛“嗯”了一声:“这也是我的洞!”
李玄度闷笑两声:“行行行,这是赵大王的洞天福地,在这儿修行个百八十年,没准儿哪天就成仙了呢。”
赵珩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闭嘴,睡觉!”
这人是不知道自己今天流了血身体虚么?那张破嘴什么时候能消停消停,真想给他堵上!
李玄度也知道适可而止,孩子脸皮薄,不经逗弄。
洞外篝火噼啪作响,虫鸣阵阵,山间的夜静谧如水,一夜噩梦缠绕。自不再泡药浴驱阴气后,噩梦复又来袭,赵珩习以为常。就连清晨醒来李玄度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他也早已习惯。反倒是这几日独居在小破洞里,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李玄度昨夜被他吸了血,这会儿睡的正沉。赵珩瞧瞧转身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底坠着两坨乌青,面容苍白,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脸这几日又没了生机,像一朵枯萎的曼陀罗。
他脖颈还留着两排清晰的齿痕,赵珩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杰作,忍不住想,他真的只是觊觎李玄度的血么?
清晨总会有些燥气,赵珩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有些厌恶的蹙了下眉。他轻轻的拿开李玄度盘在他身上的手脚,起身出了岩洞。打了一套拳,身上出了些薄汗,那点子龌龊心思才被压下去。
他去瀑布那边洗了把脸,准备回去吃个早饭就带人去巡山。岩洞附近的空地都被刘阿三开出来了。文账房算了算,若年景好,收成应该不错,但养活千余人还是有些艰难,他们得熬过冬天还有青黄不接的春天。所以还得再寻几处阳光充沛的空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