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152)
李玄度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我也高兴。”
“往后我们每天都高高兴兴的。”赵珩在他颈窝拱了拱,鼻息喷出的热浪撩拨着李玄度。
龙凤喜烛噼啪作响,火舌欢快的跳跃,床幔映着憧憧烛影,洒下昏黄暖意。
这会儿赵珩倒觉得醉意上了头,心里火烧火燎似的:“玄度,该歇息了吧。”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转眼赵珩这陇西大都督已经做了两个年头了。赵琰在陇西一带的生意也铺陈开了,逐步向西北六城蔓延。
西戎部落学习大周的耕种、医术,虽产量不高,但已有小成。边关互市愈发热闹,两国盟约也更加坚固。
大周养精蓄锐,按部就班,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有西北做后盾,姬元煦在朝中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变法之阻碍也越来越小。如今的大周虽只占天下三分,但生机已显。
姬元曜从云梦回到大周国都,只见国家气象焕然一新。只是各国之间仍有摩擦,边关百姓苦于战乱。不由感慨,这四分五裂的天下总要缝合起来才算真正的安定。
回国都悄悄拜见了兄长母后,姬元曜又辗转去了西北看望李玄度。
当年参加完二人喜宴,李玄度便将解开云梦草庐禁制的术法传给了姬元曜,叫他自去草庐幻境修炼。奇怪的是姬元曜自觉只在草庐中待了不足一月,出来竟已过两年光景。
李玄度笑着告诉他:“草庐是巫族历代先贤的宝地,结境之地是历代大巫术法精髓汇聚而成,草庐一日,人间一月。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他看着一身素衣的姬元曜,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元曜虽入门迟了些,但天赋异禀,看来草庐这段日子的修炼收获不小。来,手伸过来我探探脉象。”
姬元曜乖觉的撩开衣袖:“有劳先生了。”
李玄度屏息凝神,探得姬元曜胸腹之处有真气凝滞,再细细探查,便能发现这团真气浩渺如深海。他眼皮微微一颤,长生骨的雏形已成。只是时机未到,尚未凝成骨形。
“草庐幻境确实对修行大有裨益。”李玄度放开手道。
姬元曜起身拜谢,颇为惭愧道:“可惜弟子只在其中二十几日便遇瓶颈。”
李玄度知道他说的是那团凝结的真气,便道:“静待时机。修行便如静水流深,水到自然渠成,急不得,仔细走火入魔。”
“弟子谨记。”姬元曜又拜了一拜,起身问道:“怎不见赵师兄?我这可有一桩大喜事儿要告诉他呢。”
正说着话赵珩从外头回来了,他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道:“什么喜事?你那皇帝老爹给你说亲了?”
“说亲,谁说亲了?”赵琮跟在赵珩屁股后头进院儿,没听着前因,一对耳朵只听见“说亲”两个字儿了。
姬元曜一时无语。
他摇头笑道:“我在父皇眼里可是床都起不来的病秧子,给我说亲,那姑娘家得做造孽啊。是芳唯师姐,我回东宫看望兄长时正逢太医诊脉,师姐有喜了。”
李玄度眸中倏然刮过一阵飓风,他猛然起身:“当真?!”
第132章
“啊,是,是真的……”姬元曜不知为何先生这么大反应,忙敛了笑意说道:“老太医是自己人,反复诊了几次确认无误。只是时日尚浅,不好对外说明,只待胎像稳了再说不迟。”
“还有谁知道此事?”李玄度追问。
姬元曜如实道:“除了贴身伺候的高良和束云,便只有老太医和我知晓。皇兄跟师姐都是谨慎人,行事格外小心。何况如今皇兄势大,盯着他的人可不少。若被那些人得知东宫有孕,少不得要做什么手脚。”
李玄度又问:“芳唯有孕至今已两个月余十天,可对?”
姬元曜算了算:“我从国都来路上走了十二日,来之前太医诊脉说已孕近两月,先生说的正对。”
赵珩见李玄度脸色不大好看,忙问道:“芳唯这胎有什么问题么?”
李玄度浓眉纠结起来,目光流露几分担忧,他抬头望了望天,压低声音道:“我前日夜观天象,发现混乱星图北方一角不知何时出现一点暗芒,并不十分起眼,起初我甚至没有注意。”
“那段日子我每日都在观测星图变化,也是在前日,突然只觉眼前模糊了一下,就在那时我发现了那处暗芒遥遥坠着。昨日我又观星象,发现那暗芒并非随时可见,而是要在某种机缘下方能窥见。我仔细推演了方位,正北,帝星之位,遥指东方国都城。”
赵珩眉头跳了两跳:“帝星出现了?”
李玄度沉着脸点了点头。
赵珩瞳孔微微一颤,连声音也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芳唯的孩子……”
李玄度道:“正应星图帝星之命。”
“若玄度能窥见天机,那是不是你的师兄也能探知。”赵珩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李玄度没答,而是反问赵珩:“我那支断掉的笛子你可还留着?”
“好好收着呢。”
“去拿来,我有用。”李玄度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赵琮心底的喜悦还没升起来,就被这严肃的气氛搞得不知道该不该替大姐高兴,他问姬元曜:“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
姬元曜见赵琮一脸懵的表情,顿时无语:“新生命诞生当然是好事儿了,只是这孩子身份特殊,需要更多的保护。”
姬元曜毕竟已入巫族,虽李玄度未曾挑明,但他大概能明白先生的顾虑,无非是担心帝王之命被他人窥知利用,再次挑起天下纷争。
赵琮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挠着后脑勺笑得一脸开心:“那我要当舅舅了!我是不是要给小外甥准备礼物了。”
“还早呢,怀胎十月,总要来年才能落地。”
“那我慢慢挑,我赵琮的外甥,大周的皇太孙,身份尊贵,定要配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才行!”
帝王命格,自然尊贵无双,但身上肩负的担子也最重。只愿他此生平安,路途顺遂。姬元曜如是想。
……
李玄度拿起断了一截的笛子,用手指比了比,然后取了刀具将其切成半截拇指一般大小。
“这支笛子陪了我许多年,虽断了,但灵气依然在。”他用锉刀将切口磨的平整圆润,透过切口还依稀可见玉石原本的纹理。
赵珩道:“玉石乃天成,吸纳天地日月精华,本就灵气逼人。这些年玄度贴身佩戴,更使其有了玉魂。我们在外游历那段日子,这断笛我一直贴身收着,好处自不必多言。玄度问我要这断笛,是想留给芳唯未出世的孩子?就像你师父留给我的隐玉一样,隐其帝王命格。”
“不错。芳唯有孕之事瞒不了太久,一旦帝星明朗,我师兄必定会出手。只愿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要像当年一样……”
后面的话李玄度没有再继续说,只叹了口气,便低头在那一小截玉石上画符。
符文的线条繁复,每一笔都不容出错。赵珩唯恐扰他心神,便安静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李玄度。看他绷成一条线的薄唇,看他染着愁绪紧锁的眉。只觉得眼前这人怎么都看不够,怎么看都好看,就连垂落下的一缕发丝仿佛都染着仙气儿。
直到日头偏西,赵珩方才轻手轻脚的起身,点了烛台放在李玄度手边。等符文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天已经黑透了。
李玄度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哑着嗓子道:“成了。”
两个人在书房里大半日没动静,要不是傍晚时赵珩掌了灯,赵琮差点儿就要冲进书房去看看了。
“大哥,先生,你们可算出来了。”赵琮长舒口气:“我叫厨房热了粥,您二位午饭便没吃,这会儿都饿透了吧。”
李玄度摸了摸肚皮:“阿琮不说我倒未曾察觉,这会儿倒是饿得慌。”
赵琮一听赶忙跑去厨房了。
李玄度把刻好符文的玉石交给姬元曜,嘱咐道:“明日一早速速启程回国都,将此物交给芳唯,叫她务必贴身佩戴。待生产之后,再将此物留给孩子,不可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