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米虫,虫虫虫!(128)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能当个官,跟我祖父一起接待那些公主王子吗?”
李玺挑眉,为何不能?
户部尚书家的小娘子悄悄扯了扯柴蓝蓝,小声说:“柴娘子,还是算了。国子学已经安排了编钟表演,都是男学生,咱们女子就不要掺和了……”
说着,看了李玺一眼,语气中不乏埋怨:“前不久才出了福宁县主的事,全长安的贵女名声都被带累了,若再有人跑到中秋宴上抛头露面,咱们就真嫁不出去了。”
李玺的脸当即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从秦汉到南北朝日本国官方称为“倭”,一般叫“倭国”,民间有“扶桑”、“东瀛”等叫法,但不是官方统称。至唐代,中国始称“倭”为“日本”。
——这篇文地名称谓大体参考唐朝。
第79章 青史留名
这根刺, 终究有人挑出来了。
这些天,世家后宅茶余饭后,不知说了多少闲话。有这种想法的, 绝不只是户部尚书的小孙女一个人。
李玺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位小娘子不过十四五岁, 生得娇娇弱弱,一看就是连大声话都没听过一句的, 瞧见李玺这模样, 吓得直往柴蓝蓝身后躲。
不过, 她找错人了。
柴蓝蓝现在和李玺站一条线。
尤其是, 这位小娘子刚刚还损了李云萝。
柴蓝蓝把人往前一扯,冲李玺抬了抬下巴,“想骂就骂, 骂哭了我给她送家里去。”
李玺就那么冷冷地笑着,说:“我从来不骂小娘子, 我只会给她讲故事。”
于是, 就讲了起来。
他声音干净清亮, 天生带着几分笑模样, 不知不觉就让小娘子们沉浸其中。
“有个小娘子叫荣荣,原本是九天之上的小仙女, 生得花容月貌, 心灵手巧,琴棋书画样样好。九百岁那年下凡历劫,生在了尚书家。”
崔兰心推推王荣荣, “玺哥哥说的会不会是你?”
“只是故事,与真人无关。”李玺温馨提示。
尽管这样说,王荣荣还是忍不住代入了自己。刚刚还怕得掉眼泪, 听到李玺夸“她”,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荣荣命不错,自小养在祖父母身边,没吃过苦,礼仪规矩也是一等一的。”李玺盘腿坐在草地上,继续讲。
小娘子们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听得入了神。
“荣荣十六岁那年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出嫁了。”
王荣荣腾地红了脸。
她今年十五岁,还有一年……
“嫁的婆家也不错,百年世家,皇亲贵胄,也算门当户对。婚后夫妻二人诗文唱和,琴瑟和鸣。”
“唯一的遗憾是,成亲三年却无子嗣。”
王荣荣又羞又惊,一时捏着帕子,惊慌地看着李玺。其余小娘子也一脸紧张。
李玺话音一转:“好在,上天垂怜,在成亲的第三年,荣荣终于怀上了孩子,还是罕见的双胎。”
小娘子们露出惊喜之色。
王荣荣害羞地拿帕子掩住脸。李玺顿了片刻,语气转沉。
“前三个月,坐胎不稳,走路不敢迈大步,说话不敢太大声,就连笑起来的时候都要小心地护着肚子。从前常逛的东市、庙会、慈恩寺更是去都不敢去,生怕摔着了,挤着了。”
“怀胎四个月,胎儿显怀,胃口不适,一切荤腥都不能沾,勉强吃些米粥,刚进喉咙又呕出来。可是,不吃能行吗?还有孩子呢!那就硬灌,灌粥,也灌药,吐了继续吃。”
想到那段时间,二姐姐两颊凹陷,胳膊腿瘦成皮包骨,单单挺着个大肚子的模样,李玺就鼻子发酸。
“终于到了七个月,能吃下饭了,肚子也吹气似的长起来,又到了盛夏。”
“天气燥热,稍微动动就是一身汗,更何况是本就怕热的孕妇。日日被汗浸着,却又不敢减衣裳、不敢喝冰饮,不敢吹凉风,怕着凉,影响腹中胎儿。”
“就这么辛辛苦苦捱到了九个月,这下总该顺顺利利了吧?”
小娘子们使劲点头,太辛苦了,不能再出岔子了。
李玺扯了扯嘴角,“这才是开始。”
“九天下凡的小仙女,在娘家千疼万宠的荣荣,怀胎九个月了,婆母还在立规矩。不出意外,早产了。”
小娘子们呀的一声,花容失色。荣荣更是紧张地揪着帕子,生怕听到什么坏消息。
李玺的语调变得急促:“两个胎儿,一个位置不正,一个没动静,足足从早折腾到晚,眼瞅着就要一尸两命,婆家却不肯请大夫。”
“婆婆说了,哪个女子不会经历这一遭?若是难产死了,那也是命!”
“娘家呢?娘家没有来人吗?”有人问。
“去了,带着大夫去的。年逾古稀的老大夫,都能做荣荣的爷爷了,婆家人却说,要想进,先和离——你们说,进,还是不进?”
小娘子们神色慌乱,没有主意。
柴蓝蓝咬牙道:“和离就和离,至少留了一条命!”
李玺哼笑一声,道:“那就先打一架吧,娘家赢了,就能把门打开,若输了,就只能站在门外,听着屋内自家女儿声声痛叫,一直痛到死。”
“一尸三命。”“不行!不能死!我、不是,她、她不要死!”单纯的小娘子完全被带进了故事里,哭出声来。
“行啊,那就进吧!”李玺扯了扯嘴角。
“然后被揪到朝堂上,忍受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的讨伐,被全长安的妇人嚼舌根,被小娘子们嫌弃失了妇德,丢了京中贵女的脸。”
“终其一生,都被人指指点点,连同两个拼死生下来的孩子,也要背上一世骂名,男娶不到贵妻,女嫁不进高门!”
李玺红着眼圈,轻声问:“你们说,公平吗?”
小娘子们煞白着脸,拼命摇头。
“你们也觉得不公平吗?”李玺嗤笑。
“不要觉得和自己没关系,今天经历这一切的是荣荣,明天就有可能是青青、蓝蓝、丽丽、花花,是你们每一个人!”
“只要你们身为女子,只要还想嫁人,只要怀胎生子,就有可能遇到和荣荣一样的困境!”
“到那时——”
“是要名节,还是要命?”
“是要名节,还是要腹中骨肉?”
“你们宁可生生痛死,也不肯见外男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掷地有声,如警钟般响在小娘子们耳朵。
李玺哑着声音,视线扫过每一个人,“同为女子,尚不能理解女子、保护女子,又指望谁来理解你们、保护你们?”
小娘子们红了眼圈。
她们从小就被教育,女子的名节最重要。
她们听到的是李云萝让御医进了产房,失了贞洁,令世家蒙羞。
却没人告诉她们,应该理解,应该保护,应该推己及人,应该改变现状。
李玺这番话,连同他的故事,如一把尖刀深深地扎进了小娘子们的心头。
这些人,皆是长安贵女中的翘楚,将来会是郡王妃、宰相妻、能吏妇。
她们心态的转变,无异于长安、乃至整个大业风向的改变。
从今日起,不知多少人的命运会改写。
……
李玺并没有就此罢手。
这件事仿佛一个毒瘤,梗在各大世家心头,如果不彻底挑破了,挤出脓水,他的二姐姐将一辈子背负这个“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