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皇(88)
只是此法等同于自封内力,一旦他再次运功,摄魂亦将卷土重来,难怪只能做延缓之用。
不过如此歹毒强韧的药性,当日秋沂城竟如此轻巧就替他解了,该说不愧是医者世家的传人么...就是不知那药丸究竟是何成分。
但能出手帮他解毒一次,再请其帮忙第二次应该也并非难事。还有钟家那边,他此番突兀离开,回去之后还得找个合适说辞,总之无论如何都不宜在此处继续耽搁。
他正欲出门,门外蓦然传来敲门声。
“是你?” 门被打开,熟悉的乌金色轮椅让他愣了愣,“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般失望,看来本侯不太受公子待见。哪儿做得不够好不如公子给我指指?美人之言,越某向来言听计从。” 大约是为适应轮椅,门槛早已被刻意推平,连接处一片平坦,越翎章懒洋洋向后倚着,慢吞吞挪了进来,笑道,“而且这里是定安侯府,我不在这儿,能在哪儿?原以为当日楼中惊鸿一瞥,公子姿容已是世间奇绝,没想到今日恢复本貌,更加摄人心魄。”
这人惯例的轻佻姿态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仍让他忍不住轻轻皱眉。
不过...
“定安侯府?”
他脑中蓦然浮现在当年那场大火中隐没的牌匾。
越翎章: “嗯?怎么了?”
...罢了,自小无人教习,长歪也难免。
心间才冒出的那点不快顿时便散了许多,再次望向人时情绪不自觉平和不少:“萧玄霁呢?”
越翎章把玩笛子的动作不易察觉滞了滞,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目光带着点别样的意味。非要形容的话...像极了长辈带点怜悯意味的纵容,没来由地让人心堵。
但一切不过是他毫无依据的揣测,解释也不知从何解释起,索性干脆视而不见,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眼中重新浮起笑意,散漫道:“不知道,大概是死了吧,我接到传信时过去便只在地洞中找到你一人。”
他一直都很好奇,萧玄霁那样的处境,究竟通过什么样的手段穿过防御如铁桶一般的定安侯府将信送来他寝居桌上。
“你说什么?”
帝王驾崩这种大事,身为皇亲国戚居然还能这番态度好端端地呆在宅邸里?就算和萧玄霁再不对付,也不至于半点表面功夫都不做。
何况...萧玄霁危急之际能传信给这看起来异常不靠谱的小侯爷,那两人之间至少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
“只是猜测,也没说他真死了。本侯常年呆在这宅子里,若无要事几乎不外出,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只依信上内容将你带了回来,其余的与我何干。”
段星执轻轻摇头,面对君主持这般态度,这两人之间就算并无死仇,关系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他暂且没心思理清这两人的纠葛,绕过轮椅大步走向门外:“不知就算了,有劳相救。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越翎章依然唇角带笑懒懒撑着额角,并不出声阻拦。直到数息后,院中传来一道浅浅质问声:“侯爷这是何意?”
段星执负手而立冷淡看着眼前一幕。
院外约五十米处,两排持枪带甲士兵严阵以待,将整个院落围得严严实实。
乌金轮椅慢悠悠晃了出来在人身后停住:“公子智武双全,唯恐一不留神看不住,就只好多请些护卫前来了。”
“侯爷这是想软禁的意思?”
越翎章笑笑:“谈不上,并非刻意想将公子拘着,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体内摄魂解开之前,我不能放你去外头乱跑。”
段星执侧目瞥人一眼:“只是因为这个的话,我有位朋友或许可解摄魂,此番离开亦是准备寻他,如此可能放行了?”
“能解摄魂的奇人?” 闻言,越翎章姿态略微端正了一点,但仍是像没骨头一般靠着,定定抬眸看人,“公子若是去见这朋友,能否为本侯引荐一番。毕竟这似毒非毒的东西在江湖中名声如雷贯耳,这么多年来,受摄魂迫害的人不在少数。诸方势力花费二十余年广罗天下医者,也没能找出破解的法子来。公子对那位友人如此有信心的话,不如直接请进侯府。届时既能解了公子身上的毒,又能让侯府欠个人情,再加上金银细软良田宅邸要多少有多少,简直一举三得。”
“公子意下如何?”
段星执不言不语,秋沂城的身份有些特殊。如今他们关系就算谈不上多亲挚,也不至于恶劣到贸然将人身份捅出去陷于不利之地。
不过摄魂难解至此他倒是没想到。
“十多年来,连一个研制出解法的大夫都没有?”
“没有。” 见人并不正面回应,还以为在担心届时他侯府恃强欺弱,越翎章撇撇嘴道,“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萧玄霁吧。”
两人认识了多久他不清楚,但能让萧玄霁找上他,关系可见一斑,虽说他并不觉得萧玄霁那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有半点可信度可言。
“我与萧玄霁师出同门,论年岁他比我大上几天。不过按照入门时间,他算是我师弟。若是不信侯府,总能信得过他吧,毕竟是他亲自传信让我将你带回来。而且,若是摄魂当真有了解法,以我那倒霉师弟的身份,也不至于在这十余年的时间被摄魂逼得人不人鬼不鬼。”
段星执微愣:“他生抗了十余年摄魂?”
难怪他借助帝星之体乍临此地时,萧玄霁的身体能差到那种令人心惊的地步。
这回换越翎章沉默了少顷。
片刻后,才恢复惯常笑意:“我还以为,你们算是朋友。”
他就说萧玄霁那样的天煞孤星,能让人避之不及就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如何会有两心相鉴的友人。毕竟多数人,对其都是欲杀之而后快。
萧玄霁信中实际什么也没多写,只是让他在天雍台变故结束后将人平安带回来。至于后续,大抵是任人去留之意?
如若未中摄魂,区区一个侯府或许还真拘不住对方。
段星执:“......”
友人的话倒也勉勉强强算得上,但一些与正事无关的小问题,他确实不大上心。
“如何?考虑好了么?能将那位可解摄魂的朋友请来侯府?”
段星执回眸看人:“倒不是不愿,不过那人实际只是位在医馆中萍水相逢的大夫。有过几面之缘故称得上交好,观其几次问诊亦觉妙手回春。但终究是我孤陋寡闻了,适才听候爷之言才知摄魂这东西难缠到这种地步。天下名医都解不来的东西,恐怕也不该寄托于一寻常医者。”
越翎章看上去也不知信还是没信,但眸中失望之色倒是毫不掩饰:“死马当作活马医,请来看看也好。自古民间出高人,说不定真就能解了这奇毒。当年誉满天下的江家家主江无厌,年少时不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大夫,后来不还是研制出了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的玄冰散。”
“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了,摄魂还真不是无药可解。玄冰散起死回生,令人脱胎换骨洗髓清脉,等同于将人生生换了一具身体。这神药,大抵是目前唯一可解摄魂的东西。可惜江家灭门,三小姐不知所踪,早已失落多年了。”
“...什么?” 段星执愣怔片刻,没来由想起秋沂城给他喂的小药丸,下意识问了句,“常人服下玄冰散是何种状态?”
越翎章古怪抬眸看了人一眼:“玄冰散当世只此一剂,不说如今杳无音信根本没可能有人服过。就算当真落去了某个幸运儿手中,用过这药也绝无可能坦言。”
“若是有人胆敢在外头喊上一声服过玄冰散,亦或者被人察觉了必死之象却仍苟活于世,他转头就得被无数人盯上。至于被谁成功得了手那就说不准了,总之...剥皮抽骨,验血析肉,下场好不到哪儿去。莫要低估那些人为求长生的执拗。”
“你说就这众人虎视眈眈盯着的时局,谁能知道服下玄冰散后是什么样?”越翎章哼笑了声,背着手向后一靠,“不过据我猜测应当极其痛苦,毕竟脱胎换骨洗髓清脉,哪样听着都不是什么容易事。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怀疑自己用过这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