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皇(24)
半晌,总算有人开口:“不...不然呢,这儿除了你还有其他人?”
段星执:“......”
他这是碰上存心找茬的了?
“不知几位叫住在下何事?”
闻人斓当即哑口了半天。
他和这人根本素不相识,当自然也没什么要事。只是像以往一般穿过这条街,冷不丁看到街边落落立着的一袭干净清雅的水墨长衫,在灰扑扑的人群中太过于醒目。
何况只单单一个侧脸,就实在打眼得过分,几乎本能驱使着他在人身边停了下来。
如今总算正对着照面对上,眼前人不自觉展露出的仪态气度,实在叫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样惹眼的人在浦阳城,他们怎会从未见过?
闻人斓索性避开话题,直截了当开口:“报上名来。”
第21章
段星执盘算片刻,看着人淡然报之名字。
马上之人面面相觑对视了几眼,随即相互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这圈子中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的人...意味着不是什么重要存在,更没什么顾忌的必要。
何况段姓?哪儿来的无名之辈。
闻人斓当即笑了起来,从马鞍侧边抽出一条长长麻绳甩了过去,然后俯下身冲人摊开手掌:“段星执,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跟在马屁股后头一路跑回去,还是乖乖坐上来,跟本公子回闻人府。”
段星执握住抛来的麻绳,随手向一旁扯紧,避开正套来身上的绳圈。转瞬便明白了这围上来之人的用意,无言顿住半晌,但仍是心平气和问道:“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还真是新鲜。
“第三个选择啊...当然有。”这回说话的是相邻的一名青衣公子,脸色白的过分,唇上似乎还抹了点艳红的口脂,笑着冲周围扬了扬手。
那些围住他的护卫心领神会将刀拔出半截,用意昭然若揭。
段星执:“......”
他这算是被当街强抢了?什么霉运?这浦阳城的王法...算了,怕不是眼前这几人就是法。
段星执眼底微寒,手下不自觉用上了几分力气。两人间的麻绳越发绷直,他再扯重一点,轻易便能让这少年摔下马来。
就这么点人,全身而退倒也不难。只是...闻人家?这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段星执心下迅速权衡,抬眼看向马上一脸自满之色的少年,轻轻扯了扯唇。
“好,我跟你回去。”
只希望日后这些人不会后悔今日之行径。
闻人斓满眼惊喜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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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向来不喜与人同乘一骑,但眼下显然是没给他别的选择机会的。
段星执相当顺从地被人拽去了马上,只觉得身后心跳鼓噪,动静实在有些吵闹。回眸冷淡瞥了眼容光焕发的少年,抬手以食指轻轻掩了掩鼻息。
从这些人刚围上来时他就察觉到了,如今拉进距离更是清晰直观地嗅到这股异香。
好好的男子,竟然涂脂抹粉,整个人仿佛从香里头泡出来一般,不知背后用了多少功夫。
让大乾那些最爱装扮的女儿家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用的应当都是上好的材料,虽称不上难闻,但也实在喜欢不起来。大好儿郎浓妆艳抹,像什么话。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段星执懒得搭理,只是将头再侧过一些,自顾看向更后方。
他上了马走过一段路之后,才知道这些人并非闹市无故纵马。这后头实际还跟着长长的一串出嫁队伍,之前隐隐听见的那些喜乐声也并非他的错觉。
这几人的确是负责接亲的领头人。
只是丝毫不重视这桩婚嫁,不仅身上连象征喜庆的红绸缎子都不肯带,甚至完全不顾及接亲队伍的行进速度,肆意跑在最前头将整个接亲队伍甩在大后方。
他长这么大何时被人堂而皇之的忽略到这种地步,闻人斓顿时不满皱起眉。压在人腰间的手用上了几分力气,迫使两人贴得更加紧密。
眼前人体态修长,被那身宽松飘逸的广袖长衫衬得有些清瘦。但并非那种只余骨头架子的枯瘦,挨得近了便能发觉上覆着的匀称肌理,纤秾合度,抱上去时手感极好。
闻人斓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瓷白肤色,略有些出神,这种人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平民小户家养出来的。以往这类来历不明但非富即贵之人,他们定然会谨慎些先与其交好。
总之无论如何也不会贸贸然出手将人劫掳回去——若是不慎得罪了另外两家亦或符相那边的人,于他们实在麻烦不小。势必被祖母压着训上一整天,说不准还要被关进祠堂家法伺候。
但若是就这么错过,他也实在不甘心。这等姿容再在这街上多呆几刻钟,定然会被别的人抢先一步带走。
明明是他最先发现的...就该是他的。
他们几人脑中的确不曾有任何关于段氏的来头,或许是某个稍富裕些的小户倾尽举家之力精养出来也说不定。总之不管如何,既然已经撞到了他手中...断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大不了日后多给些钱财好处。亦或者,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人的存在。
闻人斓眸光沉沉,宽大手掌不自觉抚上人腰间,想再揽近一点儿。
腕上蓦然传来一丝痛楚,他深深蹙着眉被迫将人放开,向后退了些。
“闻人公子,适可而止。”
段星执反握住人手腕轻若鸿毛般拨远,总算将视线落在人身后少年脸上,扬唇轻笑道。
不过大概只有闻人斓本人知晓,能如此轻而易举挣开他的禁锢有多骇人。
盯着身前人眼底从容温和的笑意,闻人斓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在这名看似文弱的漂亮青年身上,感受到了家中向来以严厉冷酷著称的二伯父身上如出一辙的压迫感。
搭在腕上的那只手这会儿还没用上太大力气,但冥冥中觉得,他若再胆敢欺近,腕骨顷刻间便能被碾碎。
见人识趣地不再乱动,抓着缰绳老老实实呆在身后,段星执总算收了那些迫人的威势,不再刻意吓人。仿若刚才一切都是错觉一般松开手,淡定自若换了个话题:“这迎亲花轿,怎么有两顶?”
闻人斓眼底那些俱意逐渐散去,听这问话不一会儿,又恢复成了那副倨傲隐隐带着点嫌弃的神色:“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有两人嫁入我闻人家。”
“你有两位兄弟同日成亲么?”
但一般来说,即便是两对新人,这不同人的迎亲队伍也该泾渭分明才是。但看后头跟着的布局,这两顶轿子,挨得未免太近了点。
还是这大照的嫁娶习俗与他想象中的有点出入?段星执颇有些好奇。
闻人斓:“什么兄弟,都是嫁给我二叔父做妾的。”
“是啊是啊,”一旁有人附和,语气鄙夷至极,“要不是三公子实在闲得慌,这种人怎么可能轮得到我等来亲自迎亲?”
段星执:“......”
“一次娶两人?”
他们那儿一些养外室的权贵世家虽然不在少数,但若正儿八经的纳进门来做妾,也需严格遵循礼数。
一场迎亲娶两人这种有违律例之事,他确实开眼。
“是啊,有什么可奇怪的,上回还是四个,你没见过吗?阵仗更大。”
段星执:“......”
是他孤陋寡闻,寻常家族结亲真没见过。非要比的话,倒是颇有几分皇家选秀的架势,但真比起选秀,这规格又未免有些简陋了。
“段星执,”另一侧的青衣男子也蓦地插了句话,“话说你是哪儿的人?家住何处?我怎么在这城中从没见过你。看你这一窍不通的样,应该不是浦阳城的人吧。”
“的确并非本地人,” 段星执脑中神思飞转,根据昨夜从藏书阁翻阅的信息迅速定下某个偏远的地段,“从忻州逃难过来的。”
“逃难??”
其余几人明显有些不信,上下打量了他好半天。哪家逃难的能穿得如此光鲜亮丽,怕不是在路上就被搜刮了个干净。
段星执依旧气定神闲:“嗯,途中与家人走散了,只有我独自逃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