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皇(126)
“北蛮有一独特技法,可用哨声驯兽。齐鸦阁曾经查到一份情报,梁家现任家主与北蛮王有暗中往来。”
段星执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梁家的人想方设法换来了这份驯兽技法?”
这些体型大扩刀枪不入的猛兽若是可听从人的命令,一旦被投放至战场上,顷刻间便可形成覆灭局面。
经过锻体的猛兽对敌士兵,几乎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难怪这些人会费尽心思研制这些东西。
但北蛮历来对大照虎视眈眈已久,以往战场便常派出猛兽对敌。若真是如此,梁家到底用了什么才能让人甘心交出这等机密...
还有当年不合时宜的突然退兵。
北蛮...他势必尽早去走一趟。
顾寒楼摇头道:“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我想不到梁家能用什么东西同北蛮交换他们的独门秘技。即便他们想卖国求荣,以梁家如今被打压的程度,也远不够资格同北蛮谈判。”
他倒是隐隐有个猜测,只是似乎还是不太够,而且如今也找不出什么凭据。
段星执很快敛起过于长远的思虑,将注意力放回眼下:“鱼戏池如今有多少锻体完全的兽?”
“不过一两条,我被带进来前齐鸦阁查到的情报不多,总之成功经受住锻体的蛇很少。”
“梁家藏得太好,借着鱼戏池这个常年不见天日的掩护,这些年一直不曾被人发觉。直到一年前,陈祉才察觉这里边的端倪,开始命人暗中追查。”
天色已然大亮,顾寒楼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身边抱臂倚墙陷入沉思的青年。
即便刚诛杀大蟒,但因着过于轻松,鹅黄外衫依然干净如新,不曾沾染半点血迹。
晨光从高处窄窄的缝隙透入,恰到好处自人发顶斜洒。明光映衬下玉骨天成,浑然不似凡间物,和这阴暗潮湿的肮脏水牢格格不入。
坐着的人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的横在眼前。
“起来。” 见人半晌没反应,段星执又多问了一句,“还未休息好?”
“...好了。”
他刚顺着对方力度站起身,冷不丁听见一道稚嫩童声响起:“星星,真的让我在他面前说话吗?”
段星执淡淡勾唇:“你已经说了。”
顾寒楼呆愣在原地,看着人肩上突兀自背后冒出个黑焦色老鼠大小的...猫?
“你不是问我怎么带你出去?跟着它,它会带你避开所有机关守卫。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天已经亮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一切出去之后再谈。”
“那你...”
几乎早猜到了对方会说什么,段星执抬手执扇抵在人唇边示意噤声。
“我替你留下。”
“除非你告诉我你接下来的离开计划,否则我不会走。”
被拒绝也不奇怪,若顾寒楼当真干脆利落地跟着呆呆走了,那才叫他意外。
但他现在不需要这份生死与共的情谊,遂再次淡淡道:“你忘了我救你的条件是什么了?”
“我有自保之力,现在,你只需要听命就够了。”
带着顾寒楼这个伤者一起逃出封锁后的鱼戏池多有不便,但只要他留下拖延一段时间等人先行离开,届时少了掣肘行事便无需顾忌。
纵然封锁再严密,只他一人的话,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段星执偏头看了人轻笑了声,不忘将铁门往外推了把,温温和和但丝毫不容抗拒:“走吧,别让我重复一些废话,到时候呆呆会带你过来见我。”
顾寒楼在原地站定良久。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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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一人一猫身影彻底消失在水牢,他这才执扇轻轻敲了敲腰间锦囊:“拂雪,出来。”
某只猫一窜出锦囊就开始尖叫:“你怎么也跑来这个鬼地方了啊啊啊啊!”
鱼戏池是它这辈子的阴影。
“安静,” 折扇不轻不重压住肩上猫的瞎叫唤,“关于鱼戏池,你了解多少?”
“不多,我也没呆多久,萧玄霁一被送出去我就跟着走了,谁喜欢留在这个鬼地方啊!除了斗兽场,你能想到的所有没人性的事,鱼戏池都能干出来。除了一些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被抓来斗兽取乐,还有许多年轻貌美...”
“先别说话。”
段星执倏然打断拂雪的絮絮叨叨,偏头看向铁门外。
有人进来了。
第108章
水牢中蛇尸骇人,污血满地。坑中空空荡荡,原本的犯人早已不见踪影。
布衣杂役呆在原地,正欲高喊。身后冷香拂过,颈上兀然被重重抵上一炳利刃。
“嘘。”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若是现在杀了我,立刻就有人过来找,到时候你也别想逃出去!现在放开,还能赏你一个痛快死法!”
他在这儿当差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胆大包天到独闯鱼戏池。
段星执笑了声,不徐不缓将刀刃更进半分:“照你这么说,反正都是死,那你更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颈上当即血流如注。
“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你想让我干什么?”
“简单,让我替他上场。”
段星执退开半步,扇尖指了指空无一人的水牢。
杂役回过头愣了愣,随即投来看疯子一般的眼神。
“这个好倒是好办,就是得去请示我们管事...看,正好来了!”
他下意识顺着人视线望向入口台阶。
不动声色退后的杂役眼神倏然变的狠厉,重重出拳,只是迅速触及一片冰冷。
折扇不知何时横在人身前,他自此不能寸进。
段星执带笑回眸,随手扬了扬扇子,顷刻将人击倒在地。他早看出这人是个练家子心生防备,哪儿能这么简单被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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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被高高吊起,下方是个极深的坑洞,坑壁被刻意磨得光滑平整,黑水深不见底,偶尔还咕嘟冒泡。
这是他跟着拂雪的指引在水牢尽头发现的地方,似乎通着他刚进来时的那些黑水池,水中俱是毒蛇。
段星执倚在坑边,不紧不慢将手中布条松了一截:“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杂役眼中满是惊惧,盯着下方游动的黑影,拼命蜷起双腿:“能,能能能!大侠,小的知错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别将我扔进去!”
他若有所思瞥去一眼,再次往下放了放。
下方再次响起惊慌求饶声:“求求您,饶小的一命!!要是不放心将我手砍了都行!只要别把我扔进去!”
见人几乎已经恐惧到极点,这才缓慢将人拖了上来。
重新回到坑边的杂役浑身抖若筛糠,缓了许久才颤颤巍巍伸出双手:“大侠,您将我绑着,我知错了,绝不再胡乱动手。”
“用不着,就你的水平,还不至于让我防备到这种地步。”
“多谢大侠高抬贵手,”杂役止不住地边磕头边道,“您想代替水牢的那人上场,我这就去安排。只是就算我能想办法让斗士都带着面具上场,一旦上边那些大人要求摘下面具,我等也只能遵从。届时若是被发现了,我们恐怕都活不了。”
拂雪忍不住冒头:“反正得抓好多人上去,你将他安排在最后一位不就好了。”
它刚才听了一路,早猜到主人只是想拖延时间。
杂役下意识抬头,但只看到眼前孤零零的身影:“谁?谁在说话?”
段星执瞥了眼迅速藏回长发下的拂雪,没说什么,再次看向杂役:“有时候,还是需要学着收好自己的好奇心。”
末了,缓缓蹲下身,在人耳边轻声道:“你要不想想,究竟是什么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进来这铁桶般的鱼戏池?”
拂雪趴在人肩上琢磨片刻,福至心灵,冷不丁掐着嗓音大笑了几声。
逼近的气息森冷若雪,配上那几声突兀响起的尖锐冷笑,本就阴森不已的水牢顿时更显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