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皇(80)
钟彧芩霍然起身,转头冷冷盯着人一字一顿道:“我不管,我、要、他、听、话。”
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三番两次讨好都不被放在眼里,甚至弃如敝履,那就别怪他也不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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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焦毛猫四爪摊开趴在一处民宅的窗台,看着屋中的人放下书卷熄灭烛火安静躺回床上,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哈欠。
星星让它盯着秋沂城的动向,但一整晚过去,这人从医馆看诊了几个病人后便回到家中呆着。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哪儿都没去,盯得它实在犯困。
不过如今都快到后半夜人都已经睡下,无聊的盯梢总算要结束了。他离开宿主的时间也即将到极限,等会就会被规则拖回人身边。
几乎下一刻,窗台微光闪过,焦毛猫瞬息失去了踪迹。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眼,露出灰色的瞳孔。
第67章
“我回来了!”
段星执正好结束运功,张开手接住凭空降落的焦毛猫。屋内未掌灯,只能隐约看清端坐在床边的人形轮廓。
“他一直在屋里呆着,哪儿也没去。”
“你确定屋中一直是他本人么?”
“确定!反正他也看不到我,我飞得很近很近,要是换了人肯定瞒不过我。”
“罢了,先就这样吧。” 段星执沉思片刻,既然什么都没探到,他也只能暂且将一些猜测搁置,起身随手将一枚带着银杏标志的玉佩扔给焦毛猫,“收好,我们走。”
“这是什么?”
呆呆抱着玉疑惑道,仍是依言迅速放去了储物空间里。
“三小姐送来的玉。”
说是赔罪之用,日后若是有所求之事,可将这玉送来钟府,她自当尽力而为。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天雍台。”
祈福大典于明日午时启,钟自雅已在祈神庙中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对那地方如今一无所知,只能趁夜色先去探上一番地形,而后再去寻萧玄霁做应对之策。
至于那甘露水中的不知名诡毒,他适才运功自查数个周天,依然没能找到体内积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解毒之后再行动自是最稳妥,可惜时间不等人。
而且他数天前也喝过,时至秋沂城给他用下解药时都尚未发作,证明毒发也需要一定时间,等解决了天雍台的问题再去找秋沂城求取解药应当也来得及。
想罢,毫不犹豫推开窗跳了下去。
身影消失的瞬间,屋内无人注意到的几个铜炉内,黑炭中掺杂的小块银灰色的不知名物体正好燃烧殆尽。
天雍台建在崖山山顶,位于皇宫西南方位,从这儿过去近一个时辰。段星执轻车熟路穿梭在各个屋顶上,直到忽有夜风拂过,脖颈和裸露在外的手指察觉一阵异常冰凉的触感,他蓦地站定。
“星星?”
焦毛猫飞在前头,不解看了眼身后突然停下的人。
段星执垂眸看着发白的指尖,缓慢蜷了蜷。他怎么觉得...今夜的风有些格外冷。
“无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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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星执走后不久,一墙之隔的屋内,有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夜。
钟彧芩睁着眼毫无睡意,眼底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算算时间,他们放下的药引这会儿也已经烧干净了。
配合摄魂的药性,说不定临昭已经醒了,此时正异常难耐地躺在床上,面对着难以自控的生理反应不知所措。就是可惜未曾习武,摄魂的药性只能发挥到最小。不过仔细想想,这点或许也算不上弊端。
被摄魂控制的反应太过微弱,又混杂在本能中难以惹人注意。直至完全发作都让人察觉不出实际受了药效的影响,甚至只会觉得自己本就是那样放荡的人。
毕竟摄魂这样绝妙的东西,连毒都算不上,带来的一切后果都只能算是本性使然。它不过是在放大本能,让意志不坚的人屈从于心底最低贱的欲望罢了。
再耐心等上一会儿就可以了...他会恰到好处地出现,然后救人于水火。
屋外传来呼啸风声,钟彧芩背对着门缩在被子里,莫名觉得脑后有丝凉意拂过。
“谁把窗开了...”
他咕哝了一句,转过头瞥见开启的窗缝,满脸不快重重一掀开被子翻身坐起:“别让本少爷知道今天是谁负责当值。”
漏风的窗缝很快被重新合上。
钟彧芩瞥了眼隔壁房间的方向,笑意越发轻快,正想继续回床上躺下。
只是刚转过身见着凭空冒出的人,笑容僵在脸上险些吓得瘫倒在地,堪堪扶住桌角才得以勉强站稳。
屋子正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白影,安安静静背对着他。
“你...你是谁?!深更半夜擅闯钟府想干什么?!”
“来..呃!”
呼救的嗓音卡在喉间,喉咙仿佛被不知名的气劲死死扼住,少年瞬间消音,只能僵在原地惊恐瞪大双眼看着缓缓转过身来的人。
白色兜帽下,一张人骨面具在寂静黯淡的夜色中显得愈发阴森,毫无波澜的浅灰色瞳孔隐在更深处。
他看到对方缓缓抬手,像是扔下了什么东西,指上银甲泛着微弱冷光。
“请君赴黄泉。”
手指极其明显的特征几乎瞬间让他对应上了白天才进府的那名大夫。
“是...你...为什么...”
钟彧芩艰难吐出几个字,目光不自觉移开。余光扫过及地长袍上若隐若现的浅金色纹路,记忆深处的一些认知缓缓浮现。
骨面...灰瞳...恕雪台...修罗红缠!
极致的恐惧瞬息覆盖整个脑海,他缓缓低下头,果不其然看到心口位置不知何时趴上了一只铜币大小浑身鼓起的椭圆红甲虫。红虫头顶生着几道尖锐的刺,正一下一下敲击着胸口。
还算厚实的布料眨眼被割开一道小口子,而后一点点探进皮肉。
“救...”
所有的呼救声都被生生堵在喉间,钻心刺骨的剧痛瞬息传至脑海蔓延至四肢五骸。
秋沂城微微偏了偏头,漠然看着人胸膛极速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直至心口被红甲挖出的小口缓缓向外长出几条细丝般的红色藤蔓,狰狞血骨逐渐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命是我的,谁也不许动,” 他脚步轻弱游魂,走去人跟前,缓缓蹲下低声开口。看着已然出气多进气少的人,伸手轻柔地抚了抚人脸颊。银甲尖淡淡抵在人凸起的眼瞳上,宛若扎入豆腐般,缓慢刺了进去,“他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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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赶到天雍台将大致地形摸清时,已经光线最为黯淡的黎明前夕。
恢宏的空地尽头是一条长逾千阶的白玉梯,楼梯顶端伫立着一座圆形的三层红瓦建筑。
亦是萧玄霁将要呆上一天一夜的地方——祈神庙。
轻松躲过几队松散懈怠的巡逻卫兵,段星执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台阶下,将身形隐藏在一尊巨大的盘龙柱后,抱臂倚着石面。
他只知钟自雅派出的刺客会提前藏在祈神庙中,但并不确定这个提前究竟是提前多久。换句话说,现在这个点,祈神庙中或许空无一人,或许也已藏着了不少刺客。
待到萧玄霁独自进入祈神庙,便即刻动手。一旦确认对方身死,便躲入崖山后方据说已经挖通的密道中。
整个祈福大典期间,文武百官亦在阶下一同等候。待到大典结束后,所有人都只会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帝王尸体,没人找得到凶手。
自此太子萧禄依照祖制继位,钟家亦得偿所愿成功谋朝篡位。
为确保数名朝廷重臣的安危,届时天雍台甚至于整个崖山都将由如今掌控朝堂的几大势力共同派兵镇守,所以刺客绝无可能源源不断潜入。
崖山下土质坚硬极难深凿,据闻那窄窄的密道都挖了数年之久,容人空间不会太大。
所以...他需要解决的人实际并不多。这样一来,与其再去一趟宣阴殿找萧玄霁确认应对之策,不如干脆在祈福大典正式开启前他直接解决了这些人。
毕竟萧玄霁能不能成功调动护卫天雍台的那些将士还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