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49)
男人折首对哈尔巴拉快速言语:“三王子,快上马吧,马会带你找到二殿下的。”
哈尔巴拉努努嘴,环臂看了一圈,笑眯眯的对他说:“你背叛了小勃律,不怕他发现我跑了后杀了你?”
“小人自始至终衷心的都是二殿下,从来不存在背叛之说。”男人谈论起二王子时面上敬意十足。
哈尔巴拉勾唇点了点头,甚为欣赏。怎料正待他要上马的时候,不知何人从后突然袭来一掌,仅差一厘便会将他打翻在地!
哈尔巴拉堪堪避身,惊异回头,见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大义凌然袭来,手上还握着像是从地上士兵腰际捡来的弯刀,正招招狠厉的向他们二人挥武而来,那架势似是要将他从马侧刮下来一样。
一侧的男子眼见要耽误了哈尔巴拉逃走的时辰,急忙挺身迎了上去,也从地上挑起一把刀刃,双双打了起来!
来人怒喊:“你不是狼师的人!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放他走?”
男子挡在哈尔巴拉面前什么也不说,倒让阿隼没办法立刻跃过去抓后方的逃犯。他喘气心急,手腕飞快翻转,虽然使弯刀并不得心应手,但好在他武艺高深,蓄力全在右手上的刀刃上,刀刀下去不过多时,便让那人的刀柄脱了手,飞了出去。
“你们慢慢打!”哈尔巴拉笑着看戏,还不忘抬腿坐上马背。他将将拉扯绳缰,马便带着他折身向后方奔跑。这蹄子一扬,不愧对快马的名号,驮着人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别跑!”阿隼大叫,抬脚便要飞身追上去。谁知后方那人牢牢抓住了他的腿,又将其扯了回来。
阿隼暗骂,折身抬手,手上泛着银光的弯刀直冲月光。然而还没落下来,他直觉告诉自己好像吸入了什么东西,脑袋忽地变得晕沉沉的,下一刻手一松,弯刀落了地,人也倒在了雪茬子里。
——大意了!
那男人脑门子布满冷汗,见人倒在雪地上失了动静,才从嘴里抽出那根细管。这截管里剩下的西域迷药不知能让此人晕多长时间,他捻着吉达给他的东西皱眉想了想,蹲下身将细管塞到了阿隼的手中,这才转身快步离开。
快马在夜幕的草原上疾驰,冷风刺痛着脸颊,吹走了他浑身的温度。马蹄没有惊动任何人,越过狼师最近的出口开始在硕大的草原上狂奔。他们一路向西,不知道奔了多久,哈尔巴拉才终于看见前方立在夜风里的几粒小黑影。
离的近了,瞧清了前方模糊的人影,男子慢慢攥紧绳缰促使马匹停驻下来。他微阖目歪头,静静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男子。
那个在前方坐在马背上的人,正是延枭那张让他提不起兴趣的脸。在他身边的,是几个并不怎么出彩的近卫。
两人在寂静的草原上相视许久,谁也没有先开口。延枭借着月色将哈尔巴拉从头到尾了打量透了,哈尔巴拉也将延枭在心里默默翻来捻去了一圈。
哈尔巴拉没耐心再和他耗下去,率先昂声呵笑道:“我可是草原的猛虎,你为何要放我走?”他意味深长地转了转狭长的眸子,“难道你就不怕我在这杀了你?或是将你绑到乌兰巴尔,以此来要挟穆格勒部。”
延枭听后蓦声冷讽。他抬脖,睥睨着对面的哈尔巴拉,淡然开口:“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哈尔巴拉闻悉,看着面前的延枭,倏尔露出一个微不可妙的笑。
第四十九章
大帐里灯火通明,可勃律的心却莫名悬了起来。阿古达木带人去狼师领人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他端着水置在唇边,眼神在帐中飘忽不定。一会儿落进对面海日古的眼中,一会儿又瞥向上方的大可汗。
少年垂下眼帘,压住心底的不安。热水渐升的雾气缠在他的眼前,徐徐朦胧住一片景象。
这时,帐外脚步凌乱,惹得帐内众人闻声均望了出去。不多时,阿古达木通报进来,先是看了旁侧坐着的小殿下一眼,在其疑虑的目光下,冲上座的大可汗面色沉重道:“禀可汗,人跑了。”
“你说什么?谁跑了?”海日古摔下银杯“噌”的站了起来,瞪着他惊呼。他话音将落,就注意到对面的少年二话不说起身疾步出了大帐。
勃律心里落了一空,自从坐在大帐内就心神不宁的思绪此时勃然喷发。他先一步奔出帷帐,瞧见去狼师的兵卒们押着一个人立在夜阑寒风的雪地上,而在一众人的后方,则慢悠悠走上来双手揣袖面无表情的必勒格。
那人神情如水,对身边的一切熟视无睹。目光扫向背着大帐烛光的小殿下时,好似若有若无的弯了眼眉。
夜太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弯了眼,藏了嘲。
勃律顾不上理会,视线重新落回眼前。空地上的人影全部埋进漆黑的夜色里,叫他瞧不清那些人手下到底押着是谁。他屏息半阖目,稍稍向前挪了一寸,想看的更清楚点。
可这一眼,就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又仿佛是谁一榔头砸在他的头上,让他整个人懵愣在原地,震惊到思绪久久不明——
为什么阿隼会在这里?!
男人跪在雪地上狼狈至极,头脑昏沉沉的,还没从不久前吸入的迷雾中回过神绪,就被人拖拽着押到了大帐。他浑身无力,努力抬眼皮朝前方模糊的光亮摸索,隐约能瞅见一个熟悉的轮廓。
勃律盯着他双眉紧蹙,启唇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阿隼喘着寒气扬头瞧他,在逐渐清晰的视线里终于锁住了少年的身姿。他张张嘴将要出声,下一瞬被另一道声音堵在了嗓子眼里。
海日古扯过少年,悄声咒骂一句:“该死,他怎么会在这里?”
勃律来不急回答,舒利可汗稳健的步伐就由远及近,直至他们二人身后停止。
“这个中原人是谁?哈尔巴拉呢?”大可汗凛然的嗓音回荡在夜空中,鹰似的眸子一眼便锐利地射向前方有着不同相貌的男人。他看了一圈,将目光落在阿古达木身上,等他解释缘由。
勃律沉息,在海日古抓着自己小臂的手掌下往后退了退。
阿古达木又一次望眼小殿下,方才开口回道:“禀可汗,我们去的时候哈尔巴拉已经逃走了,牢帐内空无一人。帐外躺着四名守卫,还有打斗的痕迹,这个中原人也是在不远处发现的。”他捧着一个物什举到大可汗面前,“发现时,他手里握着这个东西。”
勃律听闻立刻眯眸看过去,想在黑夜里瞧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大可汗手上捏着一根细管子,正常男人的食指长短,像是由什么植颈做的。
舒利可汗的眼神刮向中原人,却是喝问阿古达木:“这是什么?”
“已经验过了,是西域迷烟。”男人看向地上被押着的其余四位兵卒,“这管西域迷烟药效大,那些狼师守卫也是着了这迷烟的道才晕倒的。”
“所以就让哈尔巴拉逃了?”大可汗凌声诘问,手中的细管瞬间掰断。他勃然变色,大发雷霆:“狼师连个人都看不住吗!”
海日古死死拽着勃律,免于让他冲动顶撞上大可汗。下一刻,少年见他将那断成了两截的细管仍在中原人的腿边,如烈兽般怒吼:“就是你,把人放走的?”
阿隼直视舒利可汗,严色反驳:“不是我。”
海日古当即啧声,单手攥紧勃律小声道:“这小子胆子未免太大。”
舒利可汗双眼眯细,眸光仿佛在这句话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穿透了男人的身体。勃律见状暗道不妙,生怕大可汗下了杀心。他急忙推掉海日古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刚要上前为其解脱,就听身后有人淡淡飘来了一句。
必勒格怠惰瞟眼勃律的背脊,淡然插了一嘴:“可汗,今日我去拜见小殿下未果,回来时曾看见这男人在狼师的牢帐前转悠……只怕此事多数与他有关。”
勃律霎那扭头,锐利的眼神深深扎在男人款款现身的身影上,扎地严严实实的,宛如长着利刺戳进那人的身体里。
男人从暗处走到火光下,面上依旧裹着处之泰然,让他这时瞧了心里憋着一肚子吐不出来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