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362)
“你疯了?”阿木尔听着他的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瞧着勃律。
“你疯了勃律。”
他难以置信地重新问一遍:“你一个人,要去大庆皇宫,然后还要从李玄度手里偷东西?”
勃律皱眉,抬头看着他,不赞同道:“那本来就是阿隼的东西。”
“但是现在你是在大庆,那东西在大庆皇宫,是在李玄度的手里,你这和偷来有什么区别。”阿木尔的手气得在半空挥扬起来,恨不得敲醒勃律:“昌王令是兵符,调动一方的兵符你应该知道重要之处,说不定被他天天握在手里呢,指不定连睡觉都握着。”
阿木尔瞧着勃律始终不说话,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勃律,你告诉我,你要如何拿到?”
勃律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开阿木尔的手:“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你们回去吧。”
“勃律!”阿木尔拦住青年整理桌上图纸的动作,双手按在上面,不让他拿走。他双眼急得通红,紧紧盯住勃律,声音不禁高了几分。
“你替他偷昌王令做什么!他都不在意,你为何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
勃律抽了两下抽不动图纸,抬帘怒瞪男子,勃然变色,怒火中烧道:“我不想阿隼再和这大庆有什么联系,不想他为了一块令符整日忧愁,更不想他和李玄度那个披着虚假面皮的东西见面!”
“阿隼拿不到的,无法拿到的,我替他拿回来。”他狠狠拍开阿木尔的手,把图纸成功地从对方手下扯出,飞快折好。
阿木尔怔愣一瞬,没太听懂勃律这话中的意思。他噤声一息,之后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冲青年肃道:“勃律,此事我不同意,阿隼也不会同意。”
勃律眼神倏然扫到他的面上,冷道:“阿木尔,我是你殿下还是他是你殿下?”
阿木尔顿了顿,吐出口气无奈道:“你是我殿下。但这件事就算你是我殿下,我也不会同意。”他心情沉重地复说了一遍,说完捞了下旁边有些不敢开口的男人:“斯钦巴日,你同意吗?”
斯钦巴日看看勃律,又看看阿木尔。阿木尔是长久以来一直跟在勃律殿下身边最信任的人,既是朋友又是君臣,他能和勃律吵起来,自己身为狼师的一名将士却不可以。于是他只能犹豫着摇头。
没等他摇完头,阿木尔把视线就扭了回来,直视青年。这次他声音避方才的激动要缓和不少,但语气依旧峻厉:“勃律,我若是知道你让我俩画这图是为了偷完昌王令后好脱身的,我最开始一定不会答应你。”
勃律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把图纸一个个收起来叠好,转身对着他们神情冷淡的下了逐客令:“此事多谢你们,剩下的我心中有数,自己来就可以了,今夜你们回去休息吧。”
斯钦巴日眼睁睁看着勃律敞开屋门赶着让他们离开,心头焦急,真怕殿下出了什么事。他忍不住推搡着阿木尔,小声道:“阿木尔你再劝劝殿下啊。”
阿木尔注视着勃律须臾,吐出口气,轻声道出事实:“斯钦巴日,现在没人能劝动他,今儿就算符燚和我一起在这都劝不动他。我们先回去吧。”
阿木尔和勃律之间闹得不欢而散,离开勃律的屋子后,二人双双生着闷气,都讴着气不见对方。
勃律刚在祁牧安的面前念叨过李玄度为何这般沉得住气,未料很快,他们在驿馆住下的第四日,东越使节终于和大庆在谈判桌上相见。
两方就此次议和和兵马退让又是争议了足足四日,仍没勉强商讨出一个结果。
大庆告诉东越,议和后会退回处于前线逼近东越城池的所有兵马,回到他们的地带。而宿城虽是被分割的城池,但到底是东越昔日的领地,对此大庆太子会大肚的用丰厚的银两作为对东越对宿城的补偿。
而东越,被要求归还大庆的扬武将军赵长辉除外,还要西北多占据的领地,和另一座代替宿城割让的城池。
而李玄度的意向,把目光放在了东越西北的一座城池。
这条件东越使节不敢应下,吵了几日,把消息传回东越,气得胤承帝恨不得亲自到李玄度面前,把他的算盘摔得稀巴烂。
就在两方在大庆京城相持不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踏入大庆京城便一直身处于驿馆中、从未离开也从未露面的祁牧安,收到了一个温润的玉佩。
玉佩上的雕刻让他印象深刻,是大庆储君独有的祥云四爪蟒,握起来泛着淡淡温热,是他握了有十几年的触感。
议和不顺利,他又身在京城却迟迟不去见李玄度,李玄度终于沉不住气,先让人来找他了。
看来此趟他不得不去。
祁牧安握着玉佩在屋中坐了许久,久久不动。直到夜幕微沉,他才艰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似是做出了决定一般,拿起佩剑,揣着玉佩打开了房门,抬脚沉重地走了出去。
他在长廊上刚要转身朝外走,还没走两步忽地又顿住身形。祁牧安站在原地徘徊不定,视线频频望向身后与自己的屋子相隔不远的房间,沉思着面容纠结许久,最终叹口气,回身朝着勃律的房间门口走去。
他立在勃律的房门口敲了敲门,却没得到屋中的回应。祁牧安感到诧异,把门轻轻推开走进去,却发现里面昏暗一片,空无一人。
祁牧安愣了愣,赶忙走出来去到阿木尔和斯钦巴日的房间,逮着人问勃律在哪。
一听这,阿木尔的脸色当即僵住。他心里念了勃律好几声不是,又盼着他赶紧出现在他们眼前,但心中默念了很久都没等到期待的人影在他们的视野中出现。
阿木尔和斯钦巴日齐齐摇头,表示谁也没见过勃律。
阿木尔看着祁牧安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又似乎带着什么难言之隐,把原本想要离开的祁牧安又生生捞了回来。
瞧着阿木尔的神情,祁牧安拧住眉,心中不知为何莫名的忐忑不定,心神不宁。
他急切地肯定阿木尔的神情:“你知道他在哪。”
阿木尔皱住眉,斟酌了须臾,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叹道:“我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这两日很少见到他,但他每天都跟着东越使节出去。”
祁牧安眼神愈发疑惑,并不明白勃律为何要跟着东越使节出去。但很快,阿木尔就看见祁牧安往身后屋外看了看,又扭回来,之后眼神渐渐变得质疑。
阿木尔紧抿嘴,很快松开,对勃律说:“他之前说要给你偷回在李玄度那里的昌王令。”
他还是违抗了勃律的命令,他心里如何都不敢让勃律置身危险。
他说完,看见祁牧安被这句狠狠定在了原地,面上惨白,嘴唇嗫嚅了一下,吐出声:“你说……他是去了大庆皇宫?”
阿木尔舔了下唇,忽地心里犯怵:“大概吧,也有可能不在。”
祁牧安眼睛垂落,目光模糊地瞅着斜下方的地面,他听不清阿木尔又说了什么,头脑嗡嗡地震响,几响过后他猛然转身,不顾身后阿木尔的急喊,疾驰往驿馆外走。
他出了驿馆,外面已经早有先知地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四角挂着铃铛,整个车身富贵华丽。祁牧安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李玄度曾经经常前往祁府找他时所坐的马车。
他定定看着车身,呼吸急促,原来往昔的记忆和习惯在他脑海中根本没有遗忘,他还是能清楚的记起在大庆所发生的任何事,和李玄度之间的任何事,同样清楚的记得李玄度的微小习惯,并且潜在的也影响着他的习惯。
祁牧安晃晕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面前立着一个男人,男人恭敬的冲他俯身行礼,声音不冷不热道:“祁将军,属下是玄三,奉殿下之命前来迎您进宫。”
祁牧安听见自己的尾声颤了颤,问眼前这个其实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李玄度身边的暗卫:“这一切都是李玄度料化好的?”
然而名叫玄三的男人并没有回答祁牧安的话,而是脚跟往旁迈了一小步,侧过身子,再次请祁牧安上车。
祁牧安攥紧身侧的拳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马车看,他似乎能感觉到车壁中就是李玄度那深不可测的渊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