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35)
魏凤珍与魏虎欺他踩他,将他当奴隶打骂,几次要打死了,他没死成,后来饿着肚子就能把一头马驹打趴下。这不算什么。
再后来,魏天啸成了王,新妾怀了孩子,肚子是尖的,便要丢了他这孽种。他就学会了杀人,索性一家三口,共赴黄泉。
他的命生下来就是最贱的,爬到这皇位上,已是耗光了他的气运。等他坐上龙椅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助。
拳头和杀戮不能再解决问题,他们的刀更锋利!
殿外有宫人在打更,锣声渐远,在催人入眠。
可魏绎和林荆璞逐渐清醒,他们翻来覆去,最后蹭在了一起。
“除了帝位,你还想捞什么好处?”魏绎的下巴也狠狠顶着他。
林荆璞两处吃痛,将手枕在耳下,目中平和,说的时候并无一丝期待:“兵、粮、马、器械、将军、能臣,还有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魏绎:“实在点,说点朕能给的。”
这些魏绎也都缺。
林荆璞的笑意多了丝丝嘲弄:“你还不如我。”
魏绎喉间紧了:“朕是不如你,朕都被你耍着玩儿呢。”
他又想起了今日午时的撩拨与陷害,心中的不甘要再次涌了上来。
彼此气息压紧,魏绎胸中的诸多情绪交织成了无边的大火,这殿内承受不下,他要两个人都一起烧死。
林荆璞已隐隐感受到热浪袭来,纵身往下一跃便是火海,他只好拿面上的冰霜应付:“你我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魏绎轻嗤,又狠狠逼问:“说得倒是好听,林荆璞,你真的敢吗?”
他还清晰地记得林荆璞在山洞里的模样,可恨那时自己没狠心下手。
魏绎细细回味着,意犹未尽,又不禁要朝他那处探手,林荆璞明显慌乱了半拍,往墙角躲了下。
“你分明对朕也有所需,”魏绎也往墙边挪,贴着他通红的脖颈,呵气嘲讽:“可是不敢。”
林荆璞暗中攥紧了拳,屏息闭眸,想让自己睡去,可一闭上眼,还是止不住潮红一阵阵泛滥上来。
魏绎的胸紧贴着他的后背:“林荆璞,你除了家国朝堂那些事,从不打正眼打量打量自己,你到底还是个人,别太能端了。这贱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头落地许就是明日,谁能算得准,何况你我的命早都系在纸鸢上了——”
命运由人牵制,又摇摇欲坠,他们身居高位,都是不得自由的。
魏绎耐不住了,想要先去吻他,必须以最粗暴的那种方式。
他们先前唇齿间的相触从来算不得吻,只能算是撩拨与交锋。
“林荆璞,一次,只这么一次。”魏绎已再想不出更好的话来诱他哄他,这便是他的真心话,是要求,也是哀求他。
火烧得厉害,他只能顾得眼前,长远不了。
林荆璞背身仍无动静,耳畔全是魏绎的气音。
过了半晌,他的身子渐渐松弛了下去,骤然又紧绷起来。
他猝不防地侧身而起,挑衅地去攥紧了魏绎的腰带,继而挺身去覆压住他的唇:“那一次便与我分出个胜负来,魏绎。”
魏绎始料未及,不想他连这都要争个先后。
两人脑后绷着的弦几乎同时断了。魏绎输了先行,胜负欲起,势必要将这把火烧得更旺才能尽兴,且由不得那人扑灭。
他们是命里注定的死敌,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亲近,以及较量。这一刻更是淋漓尽致。
可林荆璞再卖力,他似乎在这场较量中注定会败。那人是魏绎。
春风一吹,这把火足足烧了个彻夜未歇,魏绎最后如愿占了上风,看尽了这夜最美的梅花。
……
魏绎今日还是要上早朝的,睡得少却仍是神清气爽,还比百官早到了。
林荆璞昨夜是趴着睡着的,他一时醒不过来,也无宫人进来叫醒他。直到御医过来要例行问诊换药,他才不得已被人唤醒了。
“往后还是得顾着点身子,这伤口重新裂开,便是不大好愈合的,腿上难免就不好看了。”御医叹了一口气,谨记着魏绎吩咐的“莫要留疤”,心想再这样折腾下去,到时怎能不留疤。
林荆璞咬牙忍着腿上的痛,耳根微红,颔首恭敬道:“知道了,有劳御医。”
郭赛遣人送走了御医,望着林荆璞的伤,眼眶都湿了,忧心得很:“主子,要不还是搬回偏殿住去吧?您如今得静养,这正殿真真是住不得的。”
“只此一次。”林荆璞轻笑着许诺,又正经问道:“先前让曹将军查的事如何了,可有回信了?”
郭赛忙止住伤感,交出一封信,呈给了林荆璞:“北境一带偏远,故而这消息隔了两月才到邺京。”
林荆璞颔首,看过之后,嘴角不由轻快。
“主子,信上写了什么?”
“燕鸿才壁虎断尾,丢了安保庆这一臂,若此事再有势力能对抗邵明龙的天策和逐鹿,那便是直接砍断了燕鸿的一条腿。”
林荆璞优雅烧着信,说:“郭赛,把昨晚的棋子重新拿出来洗洗,我们又得布盘新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微博@萧寒城殿下,感谢支持~
第32章 癸卯 他们亟需这种荒诞的温存,来抚平这高位之上的寂寥。
刑部尚书带头谋逆,刑部为了避嫌,马场一案全权交由了兵部负责。
魏虎就被押在兵部的牢狱里。
这片牢房平日不大用,角落白骨堆积都未清扫,地里全是掺着黑血的泥垢。
魏绎的金履稳步踏了进去,只脏了鞋底,龙袍不染一尘。
魏虎正酣睡着,眼费力撑开一条缝,见到那抹黄明色,忙从草榻上滚了下来,慌乱地去抱住他的腿,激动万分:“好兄弟,好兄弟!你是来救我的!”
魏绎勾起一抹笑,将鞋底的泥都在他胸口缓缓刮蹭了个干净。
魏虎此刻恨不得能去舔他的鞋。
待到那泥都蹭完了,魏绎便一脚踹开了他。
魏虎仰在地上,捂着胸大口呵了两口粗气,他又立刻爬过来:“好兄弟,我着实是冤枉的!你是皇上,随便说句话就能救我出去!这地儿、这地儿简直比蓟州马棚还不如,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你若是不好跟外头那群人交代,只管把我送回蓟州去——”
魏绎脚上踹得更狠,眼神却从未往下:“你好兄弟是安保庆。马场与那些黄骠马可都是他给你置办的,值不少银钱。地契与转手银票上都是你的手印,还有那头熊,也是你养的吧。”
魏虎又不懈地粘了上来,门牙啐了一口血:“安保庆算是哪门子兄弟,他早就铁了心要害我!我同你才是一脉血亲。”
“血亲?”魏绎冷冷笑了,“如今这世道都是人吃人,人踩人,能活着便不错了,你我兄弟哪还顾及这些不打紧的情分。”
魏虎念起小时的事,喉间发干,拼了命地咽口水,“我那日是冲昏了头,只是想教训教训宫里的那个余孽……好弟弟,这皇位你安稳坐着,往后我定安分守己,连宫门都不踏进半步!”
魏绎蹲下了身,龙袍终于沾了地,他露出狠色:“林荆璞自有朕应付,你们一个个要到朕的床上来抢人,是把朕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