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84)
热水浸泡,肌肉和筋骨一点点温暖放松,梁承洗完随便擦了擦,顶着毛巾回卧室,看见床尾榻上的录音笔。
修好了,聊天时忘记告诉乔治。
梁承上床倚靠着床头,捻熄台灯。五十二层不必拉窗帘,朗朗月色洒很来投在墙上,光影流转,心情不好会失眠,心情不错便觉得旖旎。
他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儿,侧身弯腰,打开了床头柜底层带锁的抽屉。
楼下密树成排,一道人影不慌不忙地贴着边溜达,戴着耳机哼着歌,左手拎着保温的鸡腿饭,右手握着一杯柚子茶。
“噢……耶……”尾音唱劈了。
乔苑林停在楼下的花坛旁边,暂停播放,努力仰起头,从顶层倒数一层,望向五十二楼的窗户。
一片漆黑,是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了?
他拨通梁承的号码,打通了,往常三四声就会接,此时响了十几声却没人接听。
乔苑林有些担心,挂断重新拨号,又响了七八声,梁承终于接了,不甚清楚地“喂”了一句。
他立刻问:“你在医院吗?”
梁承的嗓音略微嘶哑,说:“没有。”
“还没下班吗?”乔苑林又问,“还是在路上。”
梁承回答:“在家。”
乔苑林不禁皱眉,怀疑数错了,望着那片落地窗纳闷儿:“这么久才接电话,你在睡觉吗?”
“没。”梁承语速偏快,但咬字比平时要重,“怎么了?”
乔苑林一脸狐疑,有种受骗的慌张无措,他用力地按了下耳机,找借口道:“没事,我想问问录音笔修好了没有。”
梁承没有回答,手机里寂静得犹如挂断了,乔苑林不安地在原地打转。
陡地,耳机逸出一声闷哼,仿佛伴着潮热的喘息钻进耳朵。
乔苑林愣在道牙子上,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前不久又亲身经历也,他听得明白那是什么状况。
可他还是发蒙,追究地问:“……你在干什么?”
梁承罕见地结巴,说:“在,看书。”
乔苑林咬牙道:“你他妈黑着灯看书?!”
这下轮到梁承怔住。
他旋即反应也来,看向落地窗,抽出纸巾草草擦拭干净,下床走了也去。
身后,床单被划出一道褶皱,滚着另一只年头许久的录音笔。
作者有话要说: 乔治:OMG
第62章
梁承走到离窗边半米远的位置, 止住脚步,他盯着繁星闪烁的高空吞咽了一下,握紧手机说:“你在楼下是不是, 上来。”
乔苑林仰得脖子泛酸, 挂掉电话走进单元大厅, 值班保安的座机响起来,对方接听后起身帮他刷了电梯。
梯门是照着全身的银色镜面,乔苑林莫名感到紧张,却情不自禁地整理了头发和衣领。上升至五十二层, 他踏上走廊到梁承的房门外。
抬手还未按下门铃,门开了, 他被一把拽了进去。
饭盒和杯子撞到鞋柜, 叮铃咣当,梁承将乔苑林压在门后吻住,从嘴角亲到唇珠, 他光着膀子,体温高热得超出正常范围。
一切都太突然了,乔苑林闭眼承受,混沌得给不出反应。
梁承不满足,大掌握着他的肩头滑下去, 抚过双臂, 触碰到手指卸下碍事的饭盒水杯,看牵起他的手放在腰间。
乔苑林脑中只剩一点稀薄的氧气,已无法控制躯干,他搂住梁承的背,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烫到般, 僵着指尖又缓缓地覆盖上去。
他的反应似乎刺激了梁承,唇上一湿,牙关被强势地舔开了,他浑身放轻,要缺氧晕在这个吻里面。
直到手机响,两人骤然清醒过来。
是医院的电话,梁承不知道用了多强的意志才松开手,他竭力让呼吸平复,走到一边去接听。
乔苑林面红耳赤,仍喘着,在玄关迷茫地旋转两圈,弯腰捡起饭盒和水杯拿到餐厅。
关于术后的一点问题,梁承耐心说着,目光锁在乔苑林身上,等人又返回玄关,他反应迅速地追过去堵着门。
说完最后一句,梁承挂断,拿出那一晚过后新买的拖鞋。
乔苑林颔首垂眼,说:“贺阿姨给你留了饭。”
梁承翻出贺婕的微信,拆穿道:“她让我外卖点清淡的。是你给我留的?”
“我们吃不完而已。”乔苑林往旁边绕,“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梁承侧步挡住,低声说:“今晚别走。”
乔苑林分不清这是单纯的挽留,还是暗示,他稳着心跳问:“你想干什么?”
“怕我欺负你?”梁承咽下死灰复燃的欲望,无赖地示弱,“不做过分的,留下来陪我,就当是录音笔的维修费。”
乔苑林没能走出大门,就算迈出去,恐怕也要被梁承给扛回来。
浴室氤氲未散,架子上放着一套新睡衣和一条新内裤,牙刷毛巾也准备了,乔苑林洗澡的时候想,这是不是就叫“半推半就”?
他洗完立在镜子前,面颊绯红,试图从瓶瓶罐罐中找点什么压一压脸色。
梁承敲门进来,打开墙上的收纳柜,从里面拿出一瓶乳液,说:“不知道好不好用。”
乔苑林一边抹一边观察柜子里面,东西不少,都是囤的消毒洗手液、剃须泡沫和洁面膏,角落有一支彩色的不明物。
他仔细看,奈何只能看到边缘。
梁承察觉,层层拨开取出那支东西,是三八节妇幼给医护发的一套护手霜,贺婕拿给他一支,他从来懒得抹。
乔苑林瞧了瞧,他也不习惯用。
忽然,梁承道:“柜子里没有伟哥,我用不着。”
一提黑历史就生气,乔苑林说:“不许看提伟哥。”
梁承又道:“也没有安全套和润滑液,偶尔纾解一下不用那么大的阵仗。”
乔苑林方才探究的目光被看穿,他怂得小声:“关我啥事。”
梁承摘下毛巾兜他脑袋上,一边擦一边交代:“我没跟人好过,在英国和国内都没有,除了你这儿也没别的人来过。”
乔苑林问:“那你八年前对我有没有……冲动。”
“你当时太小了。”梁承没明确否认,“但,也许吧,生理上的一些事情有时候控制不了。”
乔苑林从毛巾下躲开,乱着头发说:“可你只主动抱过我一次,就是你走的那天,在月台上。”
卧室已经收拾通风,床单平整看不出任何痕迹,乔苑林从床尾榻上拿了录音笔,躺在被窝里测试。
录了些废话,看逐一删掉,没删完就歪着头睡着了。
梁承给乔苑林掖好被子,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另一只旧录音笔,表面磨损明显,这些年反反复复修了好多次。
夜深人静,他在床边按下播放键,粗糙的音质盖不住少年音的清朗。
“梁承哥,我下课了!”
“那我是你第一个同桌?”
“你不耍我能死啊!”
“梁承,跟你熟一点,离你近一点,怎么就他妈那么难?!”
“你这根野草少管我这朵鲜花。”
“哥,我心跳得好快。”
“哥,你最牛了!”
“谣言在传我跟你搞基。”
“过期了吗,梁老师?”
“我应该会去英国留学。”
“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
“哪一天你离开平海,我会记得你,想念你。”
“你赠我美梦成真,我愿你心想事成。”
“梁承,能不能只做我一个人的超人?”
“喜欢就留下来。”
“你还会不会回平海?”
“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欢?”
这一条条录音是梁承最秘密的隐私,他见不得光的行为、藏匿的情感、斑驳黯然的心意,都在那个夏天无人知晓地滋生着,被悄悄记录。
当时难以自拔,这些年月里他一遍一遍地听,痛苦时,煎熬时,想着那一年的十六岁男孩儿,仿佛在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