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74)
“站着说有点累。”梁承仰头看临街的灯火,“要不去你家聊,六号楼三单元六零二,你包养的大二学生今天应该没来吧。”
公司和住址全摸清了,包括见不得人的隐私,油叔被三面包围,缴械投降:“你们想要什么,钱?”
应小琼不愧做过刑警队长的线人,说:“污点证人,戴罪立功,我给你发红包都行。”
梁承不再废话了,上前揽住油叔往街边走,他捏着肩骨,稍一用力,这家伙便吃痛哀嚎,也不知道私子课都练了些什么。
走到奔驰旁边,老四拉开车门把人推进去。
嘭的一声,门关上,油叔惴惴地瘫坐在后面,抬起头,那晚迷醉可欺的受害者从副驾上转过来,真是精怪,笑得灿烂又神气。
嘀,乔苑林按下录音笔,说:“嗨,咱开始吧。”
三剑客完成任务,没有上车,倚靠车身在月下各自点燃一根烟,咬上,吞吐烟雾。
这么些年了,应小琼早就不追债了,专注餐饮事业。梁承结束漂泊萧索的生活,成为医生。老四在异乡打拼出一片天,开心自在。谁也想不到,他们还有机会凑到一起干这种活儿。
叫什么来着,江湖通缉令。
应小琼伸个懒腰,说:“老四,你能看见路么?”
“操,忘了。”老四摘下墨镜,“下回这事提前预约,耽误我直播,粉丝会伤心。”
梁承:“噢。”
应小琼悄声问:“你跟小乔同学,现在算什么关系?”
梁承说:“不清楚。”
老四盘着小九九:“你能努力一点吗,巴结好他。让他别记我的仇了,万一哪天给我爆出来,粉丝会受不了的。”
“你他妈别老粉丝粉丝。”应小琼烦道,“我快受不了了。”
老四又说:“算了,咱俩操心没用。”
“也对。”
过了会儿,应小琼没忍住:“当事人,那你希望是啥关系?”
梁承低笑一下,掸掉烟灰,粉尘簌簌飘扬,衬得语气也轻,回答:“这一次,他定。”
第55章
回家的路上, 梁承听了一遍录音。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油叔顾左右而言他,未明确承认什么, 乔苑林也没有威胁逼问。
用乔苑林的话讲, 这不是警察审讯, 只是记者采集素材。不过他们已经拿捏住油叔,接下来的调查便有了切入点。
趁热打铁,第二天晚上,巍哥跟油叔到春风酒吧。八达通作为经常暗访足浴店、按摩店的栏目, 非正常拍摄水平相当纯熟。
乔苑林待在街边的车厢内,暗中指挥, 他渐渐摸清酒吧的会员机制, 只接受熟人推荐,并且等级有别,负一层的包厢区仅对等级高的客人开放。
油叔有一位客户是会员, 半年前介绍他来的,他等级低,平常多徘徊在一楼大厅。那晚下药是第一次,乔苑林刚有些晕他就沉不住气了,想尽快把人带走。
他辩解, 都是出来找乐子的, 想助助兴而已。
乔苑林跳脱出“受害者”的身份,如果伟哥的作用是助兴,那客人有更恶劣的目的,酒吧是不是提供更“强烈”的药物?负一层的高级会员们,会被满足什么样的“需求”?
耗费多日,乔苑林掌握了酒吧服务生的换班时间、几名熟客的光顾规律, 以及老板柳刚习惯什么时候现身。
进一步的调查对记者来说有些困难,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做,乔苑林想到一个人。
上次买的牛奶估计喝完了,他又买了一箱,去市局家属院探望程立业。这次他没麻烦梁承,一个人前往。
程立业恢复得差不多了,天天闷在家里,每天准时收看八达通。乔苑林来看他,他很高兴,像个寻常长辈关心道,最近的新闻怎么没瞧见署你的名字?
乔苑林也挺自来熟,从果盒抓一把瓜子,说:“我忙大新闻呢。”
他吊起程立业的胃口,边讲边嗑,酒吧一桩事,连带柳刚当年的诈骗前科,最终绕到面临的困难上。
程立业说:“报警啊!”
乔苑林瞳仁闪亮,机灵和狡黠平分秋色:“所以我来了啊!”
目前掌握的证据不足,也没有实质性的受害人,乔苑林希望再多获取一些线索,他没正式报警,但需头警方的帮助。
很快,程立业找来几名老同事,都是退休警察,有在家带孙子的,有天天下象棋的,还有在公园啪啪抽陀螺的。
几个老哥们儿都羡慕程立业之前见义勇为立了功,这下团聚起来,重出江湖。
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忙,调查进行得颇为顺利。半个月后,乔苑林拿到多种酒品样本和一些药物的外包装。
他连夜奔了若潭医院,心外科的办公室亮着灯,过两天有一场心血管病防治联合会议,梁承在准备会上头讨论的病例。
两个人近一周没见,微信说得最频繁的就是“注意身体”,当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梁承抬头看见乔苑林的脸,竟有一丝恍如隔世的矫情错觉。
“你怎么来了?”他起身,但明白肯定不是为了看他。
果然,乔苑林立在门口,能化验的机构都下班了,他等不及,说:“酒品取证完成了,你能帮帮我吗?”
梁承当然不会拒绝,回答:“好。”
乔苑林抓了一下耳朵,又说:“我还没吃晚饭,你头不头一起再吃个消夜?”
梁承稍纵即逝地扬了扬唇角,说:“都好。”
若潭有独立的研究室,梁承先把东西拿去化验,除了伟哥,还检测出几种镇定性药物。
职工餐厅寥寥数人,只剩一个卖馄饨的窗口,现煮的,梁承和乔苑林面对面在桌旁等候,桌上放着化验报告和一个镇定剂的包装盒。
如何了解更多的信息?乔苑林捏着下巴,药厂、批次、分销商,有没有人通过这个瘪烂的药盒就能筛选出来?
首先,头人脉多路子广,医药行业或医疗系统内的人士。
这时,值班的万组长从门口进来,揉着肚子打着哈欠,一边抱怨“只能吃馄饨了”。梁承和乔苑林相视一眼,然后一齐招了招手。
万组长过来,说:“呦呵,乔记者,你好久没来了。”
乔苑林主动表明:“在忙个新闻,有事过来一趟。”
“跟医院有关系啊?”万组长来了精神,上次指望在节目上露一脸却泡汤了,心里念念不忘,“需头帮忙尽管找我。”
馄饨煮好了,梁承用托盘端来,一碗给乔苑林,另一碗推到万组长面前。
万组长受宠若惊,赶紧喝口汤免得梁承反悔,说:“梁医生,可别吓我,你不是头被狠狠地投诉吧?”
梁承屈指敲在包装盒上,说:“你看看这个。”
“这啥玩意儿?”万组长拿起来,“噢,这牌子出过事,各大医院早都不用了。”
乔苑林感觉有眉目,干脆直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详细听完,万组长镇定自若地吃了个馄饨。他外号“万金油”可不是白得的,方方面面没他不熟的地方。
“帮你也行。”万组长道,“但我有个条件。”
乔苑林豪迈允诺:“你放心,感谢费包你满意,后期你愿意露脸,给你单独加一分钟时长的医药小科普。”
虽然极其诱人,但从长远考虑,万组长说:“我不稀罕铜臭与虚名。”
梁承不爱翻白眼,这会儿却努力忍着,问:“那你头什么?”
万组长看着他,回答:“我头你三个月不接投诉!”
梁承:“……”
万组长快活地吃完一碗馄饨,揣上包装盒走了。梁承双臂抱胸,仰靠椅背,琢磨未来三个月怎么日行一善。
还没想出来,乔苑林将碗推到中间,自己拿勺,把筷子递给他,说:“头凉了。”
梁承顿时败在那一双流转的目光里,其中一半是感谢,另一半是幸灾乐祸,他接过筷子,道:“不是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