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96)
宁秋砚只好又点点头。
关珩是个病秧子且命不久矣的设定在谈话中被深入刻画,这个误会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
后来苏见洲看宁秋砚的眼神一直有些黯然,似乎在感叹命运对宁秋砚的不公,好不容易遇上个想要珍惜的人,却又注定离他远去。
两人分别时,苏见洲还特地拥抱了宁秋砚,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和苏见洲聊过之后,有时宁秋砚会想,既然关珩不打算从他这里获得什么,那么他究竟该如何给这段关系定义。
关珩说,要他将自己完全地交付出来,会对他提更严格、更过分的要求,也会对他丰厚的奖励。
宁秋砚不在意奖励,但是……如果小皮箱里就是所谓的更过分的要求呢?
宁秋砚有点崩溃。
他偷偷地在网络上搜寻了相关的信息,有很多都让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他不知道世上还有人有这样的爱好。那些东西有的让他反感至极,浑身不适,出现恶心与愤怒的感觉,有的却又看得再次面红耳赤,简直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管怎么样都好,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对他要做那些的人是关珩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甚至还会有一点可耻的期待。
关珩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圣诞节前夜,舍友们都有安排,宁秋砚去了黑房子。
没错,他现在管那栋暗色调的、有黑色大理石的房子叫黑房子。
看来看去,宁秋砚也没能选出什么家具,只是被杂志上的一张能自由调节角度的智能床垫所吸引,自己去店里买了个很薄的床架,将送来的床垫了上去。
除了这张床垫,房子里就是一套音频设备,一些宁秋砚的衣物和日用品,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小皮箱当然是不可能继续放在宿舍的,被他塞进了行李箱里。
关珩的视频通话在九点钟的时候打来,彼时宁秋砚正趴在床垫上剪音频。
最近学长的工作室接受了一个小品牌的邀约,给新发布的香水广告做配乐,宁秋砚在工作制作的一段声音小样被他们推荐了,钱不多,分成后大约只有几千块,大家都嫌麻烦,所以宁秋砚需要自己去对接,并按照方案作修改。
“我都改第四个版本了。”宁秋砚说,“他们又要用回第二版的beat,就是您听过的那个,但要保留一些现在的改变。”
他戴着大大的监听耳机,显得脸很小,手里扯着一截线,难得露出苦恼的样子。
关珩问:“不想改?”
“是的。”宁秋砚取下耳机,翻过去瘫在床上。
这床垫很大,随宁秋砚想怎么翻滚都可以。他铺了纯白的四件套,剪短的黑发散开在床单上,露出红宝石耳钉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他老实对关珩承认:“好麻烦。我觉得初版就是最好的,他们当时不就是因为初版才想要购买的?怎么总让人改。”
“甲方就是这样。”关珩说,“如果嫌麻烦,下次你直接将作品放上网站卖,按版权使用范围定价,就不会有这些困扰了。”
关珩那边光线明亮,是在画室里。
手机应该是立在不远处的架子上的,关珩穿着长长的深灰睡袍,取了笔,正在调色。
那头顺滑的长发别在耳后,关珩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副美妙绝伦的画。
宁秋砚根本无法从关珩身上移开视线,还注意到关珩又是赤着脚的。本来很烦躁的心情在看到关珩以后渐渐地烟消云散,倏地安静了下来。
“不行的。”他客观地评价自己,“我还没有拿得出手的好作品,又没有什么名气,上了网站也没有推荐,更不会有人来买,现在已经是捡漏,得到了天大的好机会。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他们要的改了吧。”
关珩调好了颜色,看向镜头:“要帮忙吗?”
宁秋砚知道这是关珩要帮他改的意思,但摇摇头:“不用,我自己改。”
“嗯。”关珩抬手,睡袍袖子往下滑去,露出了冷白结实的小臂,“最近就是在烦这个?”
宁秋砚不自觉咬了下唇:“……有一点。”
关珩在画布上落下一笔,宁秋砚看不见他画的什么,也不出声打扰。
繁华的溯京彻夜不眠。
偌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壁炉噼里啪啦地烧着,地暖的热度也上来了,宁秋砚全身上下只有一件长T恤,两条光溜溜的腿裹在被子里。
除了音乐,他们其实没有那么多日常的话要聊。
宁秋砚忽然想到什么,将手机放下后从床铺里钻出来,去拔掉先前的耳机,换上了音响线,播放歌单后隐约立刻充盈了整个空间。
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来自女歌手vietra的原创曲目《Dim Lights》,曲调慵懒暧昧,很适合现在的氛围。
回到床上时,心有灵犀般,关珩也正好再次望过来。
“还有别的吗?”
关珩淡淡开口,很有耐心。
宁秋砚蓦地回到了前段时间的酒店房间里,仿佛恼人的衬衫夹还勒在腿的根部,而他坐在关珩身前,被对方的气息包裹,至上而下地俯视,让他奉上全部的信任,并主动接受惩罚。
于是他跪坐在床的中央,对着手机点了点头,吐露出这些天的困扰:“李唐给了我一个小皮箱,是您让他准备的吗?”
关珩说:“是。”
他朝镜头走近了些,面孔在屏幕上放大,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光线。
“怎么了?”
宁秋砚有点难以启齿地说:“……箱子里装的东西有点奇怪。”
他羞赧地移开视线,看向墙面的窗户,“我不知道要怎么用。”
关珩道:“你不需要会用。”又问:“怕吗?”
宁秋砚重新看向手机屏幕,周遭的空气都热了,他回答:“有点怕。”
关珩目光深沉,只说:“克服。”
很简单的两个字,不容置喙。
宁秋砚还没说话,关珩便又道:“否则你会受伤。”
宁秋砚脸上冒烟地应了。
有人敲门,是康伯按惯例送来了关珩的晚餐。
宁秋砚注视着关珩去开门的背影,看见他端着杯子回到镜头前。杯子里的份量不多,颜色新鲜,不知道是取的鹿血还是羊血,人们用保温箱带回来,应该还是带有温度的。
除了想要宁秋砚看的时候,近来关珩都会避免当着他的面进食。
眼看视频通话就要结束,在关珩挂断之前,宁秋砚第一次开口:“先生——”他勇敢地问,“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连着?”
关珩问:“怎么?”
“今天是平安夜,想和您多待一会儿。”宁秋砚紧张地说,“我改东西,您画画,就这样连着视频,我不会打扰您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将想要的都说出来,请求关珩的许可。
因为他知道,他越坦诚,得到的纵容越多。
如宁秋砚所想,关珩真的同意了他的请求。
但冷淡地叫了他的名字,命令道:“衣服穿好。”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命令:衣服穿好。
真实的命令:裤子穿好。
第70章
宁秋砚开始喜欢上了去黑房子。
寒假前的最后大半个月里,他每隔两三天就会过去。荣奇问起他去哪里,他只说是关珩在溯京的住处,天气太冷,他偶尔会去住一宿。不过,荣奇最近也总是和彭凯乐出去,除了打游戏就是出去玩桌游、密室,也没什么空注意他的行踪。
房子里依旧没怎么布置,唯一的家具就是床。
宁秋砚有时买了鲜花过去,也只是用花瓶插了,随便放在地板上。他学着关珩,穿最舒服的衣服,光着脚在家里行走,尽情享受无拘无束的、独处的自由。
有一天深夜里溯京又开始下雨,窗外雨丝蒙蒙,灯火迷离,室内色调昏沉,壁炉的火苗安静地跳跃。
宁秋砚在壁炉旁睡着了,醒来见到此情此景,便拍摄了一段视频发给关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