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59)
“什么?”
宁秋砚拿起手边那个色彩斑斓画着草莓的小盒子,仔细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包装上没有什么标识,但是在下方写了不小的英文字母:condom。
关珩最后道:“早点休息,好好考试。”
视频便挂断了。
宁秋砚在矮桌前僵成了一块石雕,良久,才“咚”地一声把头嗑在桌上。
安全套。
安、全、套……
宁秋砚长到十八岁,还从没有过使用它的机会,平日里生活单一,竟连接触也不曾有。这么想起来,刚才付账时,他的确有疑惑过它昂贵的价格。
他跪坐在地毯上,打开了它的包装。
里面只有三枚。
真的很贵。
宁秋砚心疼地拿出一枚,撕开它的锯齿状口袋,一股浓浓的夹杂橡胶与香精的味道便溢了出来。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好奇心使然,他竟把它了拿出来,鬼使神差将圆环套在食指上,用手捋着往下。橡胶很薄,他只觉得又腻又滑,圆环到底后,顶端也奇怪地鼓起来一小节,表面是粗糙的颗粒,里面都是空气。
他捻了捻,加了一根手指,随后又加了一根。
滑腻腻的橡胶裹住手指,不太紧,像被扩大的手套,更大的东西也能装得下。
“宁秋砚。”
这三个字在他的脑中,以关珩悦耳的嗓音循环播放。
宁秋砚看着它,脸颊逐渐发起高热。
第43章
翌日清晨,宁秋砚在酒店房间里吃了昨夜在便利店买的面包,喝了一瓶牛奶,没有等机器人送餐。
背着吉他走出酒店时,才发现溯京下过雨。
与雾桐不同,七八点钟的溯京不但是通勤高峰期,还显得更加忙碌嘈杂。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如上紧了发条,需要更加努力地拼搏。
雨似乎刚停没多久,路面还很湿,有骑车的人披了雨披,有行人收了雨伞,都还缀着水珠。
宁秋砚步行十几分钟来到学校。
溯京音乐学院占地面积很广,建校历史悠久,建筑古色古香,如今伫立在一片高楼中央,闹中取静。
宁秋砚上过很多次学校的官网,到了实地,真正地站在大门口之后,仍觉得有些遥不可及。
根据面试邮件中提供的信息,宁秋砚顺利来到了将要进行笔试的13号教室,教室外已经有不少人了。
除了和他一样的考生,更多的是家长。
帮孩子拿水壶的、提早饭的,背着乐器的,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作为父母他们把孩子的这场考试看得非常重要,孩子考试前他们会全力给予陪伴。
十七八岁的考生们却不一定都这么想,有的依偎在父母身边,有的露出不耐神色,有的窃窃私语,潮湿的一条走廊承载着无数走艺术道路家庭的缩影。
只有宁秋砚是一个人来的。
他默默地站在队伍后方等候考试入场,在进入考场时提交了自己的证件:“宁秋砚。”
考场里,也只有宁秋砚一个人的桌旁放了吉他。
因为没有人在考场外帮他背乐器,也没有人在等他。
监考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她走过来温和地对宁秋砚说:“同学,我先帮你保管好吗?”
这很好地缓解了与别的同学格格不入的感觉,宁秋砚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您。”
笔试题目和想象中不一样,没有文化课相关的内容,也没有乐理上的考核,有的只是对世界音乐的大范围提问,几乎都是艺术性的思考,抽象得没有标准答案。
宁秋砚觉得比起考试,这更像是测试考生对音乐的理解和敏感度,全凭个人累积。
他写完最后一道题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教室在三楼,窗外有几棵巨大的红杉,树干粗壮,高逾三十米,是建校时种下的,已经有百年历史,很有名。
这情景让宁秋砚想起渡岛。
渡岛没有红杉,森林树木大多以雪松冷杉为主,最高不过也才二十多米,不及眼前这几棵红杉震撼,但宁秋砚看着它们,思维便朝渡岛游去。
昨夜和关珩通过视频后,他们便没有再联系,宁秋砚对买错东西却被关珩发现这件事有点羞恼,他不想让关珩觉得自己还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考生来自全国各地,作曲与音乐制作系这一批次仅有二十名考生。
笔试在十一点结束,下午三点之前考生就会收到通知,揭晓面试资格,所以大家都还不会离开。
一些考生选择和家长出去用餐,一些则决定在学校里转一转,宁秋砚是后者。
顺着小道行走,身边一名考生的父亲正在询问结果,听语气是考生对考试内容没有把握,因此这位父亲有些气急败坏,称家庭付出与考生个人努力不成正比。
宁秋砚无意听人家私事,自那几棵巨型红杉下穿过,经过学校的人工湖。
站在湖的对岸,便能以官网首页照片的视角欣赏校园美景。
“你会在这里弹琴唱歌。”
母亲温柔的嗓音从记忆深处传来。
她在工厂做质检员,因为常常加夜班所以视力不太好,和刚才那名女老师一样,平日里也戴着一幅框架眼镜。病床上的她面容凹陷,指着官网图片时,眸子里却散发出光彩。
“宁宁,答应我,再试一次。”母亲说,“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在这里弹琴唱歌,那时候我会在天上看着你。”
宁秋砚在湖边站了一会儿。
他心里默默计算着学费、生活费等开销,对比了溯京与雾桐的打工工资差距,抬脚继续往前走。
两点四十分,宁秋砚收到了面试通知。
这时,他才在这天第一次发信息给关珩:[关先生,我通过笔试了。我的面试在四点十五分。]
面试结束得很快。
在三位考官面前,宁秋砚用关珩送的吉他演奏了准备曲目。听完后,三位考官小声地交谈了几句,中间那位考官便对宁秋砚说,要对他加试一曲。
宁秋砚的准备很充分,从容自如。
加试完毕,另一名考官对他宣布了结果。
走出考场被风一吹,宁秋砚身上凉飕飕的,他竟然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他第二次发了信息给关珩:[关先生,我被录取了。]
关珩和自己有完全相反的作息时间,宁秋砚没有想过他会回复,所以发完信息就将手机装进了口袋。
机票是夜里的,宁秋砚回酒店收拾了东西退房离开。
这一天一夜都不见踪影的司机适时出现,帮他拎着行李去了机场,随后再次消失。宁秋砚很想告诉对方不用刻意这样,他们可以一起出行,但对方训练有素,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宁秋砚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候机时,才看到关珩早就回复了他。
关珩:[想要什么奖励?]
信息发过来的时间,就在他给关珩汇报之后。
前后不过一分钟,关珩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结果。
现在距离那时已经一两个小时了。
宁秋砚看着这一条气泡,脑中立刻浮现了关珩凤眸带笑的模样,心中一阵阵发热。
原来他也不算很孤单,这一趟溯京之旅因关珩得以成行,而关珩,也在陪着他。
机场灯火通明。
宁秋砚回:[您还要给我奖励?]
夜晚是关珩的主场,他的信息再次发来过来:[坏孩子会有惩罚,乖孩子当然也会有奖励。]
宁秋砚有些懵懂。
关珩这是在说他做得很好吗?
明明前途与梦想是自己的,过与不过也都是自己的事,可是关珩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好像是完成了关珩下达的命令,所以才让关珩感受到了愉悦。
其实宁秋砚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这时候只要关珩夸奖一句他便很好。
他没好意思索要夸奖,问关珩:[那,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关珩:[你提。]
这两个字饱含关珩独有的纵容,让身在异乡的宁秋砚忽然涌上来一种冲动。
他在手机键盘上敲下字,输入“我想经常来渡岛见您”,又删掉,再次输入“我不想下一次就结束”,却又删掉。因为无论他脑中想的是哪一种“奖励”,好像都是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