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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22)

作者:微风几许 时间:2023-01-21 11:12 标签:情有独钟 血族

  关珩站在他的身后,嘴唇正好在他耳旁的位置,神色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依旧看上去高不可攀。
  与宁秋砚还算白皙的肤色相比,关珩几乎不像是个真人,当他从镜子里收回目光,敛起眼皮看向身前的宁秋砚时,更将那份距离感表现到了极致。
  “这是哪里?”
  宁秋砚耳尖红得滴血,似乎进入了什么奇怪的领域。
  关珩告诉他:“冥想室。”
  他们一动作,无数面镜子里的他们也在动作。
  宁秋砚看见了他们的侧面,背面,看见了关珩垂在身侧的手指,和自己在某个角度看上去,类似于靠在关珩怀中的样子。
  “这里有助于我思考。”关珩重新看向面前的镜子,“可能也会对你有帮助。拼图是让你静下来,这里可以让你重新认识自己。”
  “重新认识自己。”他傻傻地重复,看着镜中幼稚的人。
  “想试吗?”关珩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
  关珩帮他做了决定:“半个小时。”
  宁秋砚察觉他要走,紧张地转过身。
  他不认为这里会对自己有帮助。
  “试一试。”关珩退后几步,布置任务般,“你的脚下有个按钮,不想待了就按下去,我可以进来陪你。”
  宁秋砚站在那里。
  关珩替他关上门,门背后也是一面子。
  当它一合上,关珩就消失在了所有的镜像里。
  *
  镜面里映着宁秋砚无措、空洞的眼。
  他好像一个只有外壳的布娃娃,内里都是破败的填充 。
  透过镜子,有另一双眼睛正在观察他。
  观察这个愚昧无知的人类脱去毛衣的动作,观察他肚皮因紧张喘息的起伏,观察他褪下裤子与鞋袜的迟疑,最重要的是,观察他如何重新熟悉自己、妄图找到新的自我认知。
  那双眼睛的主人引导他,挖掘他。
  他一无所知,赤条条地审视镜子里的自己,镜面却反射出别的画面。
  另一具高大的身体从后方将他抱起,把他撞到了镜子上,按住他的手十指紧扣。那人长而凌乱的发丝铺在宽阔的背肌,勃发的力量感蓄势待发。
  一场野蛮的角逐。
  喘息间,他的呼吸吐在冰凉的镜面上,形成一团雾气。
  待他手指在雾气上留下痕迹,就重新看清了镜子里的情景——关珩嗅着他的脖子,露出一对雪白的尖齿,而后狠狠地咬了下来。
  “噗呲。”
  暗红色的血液喷洒上镜面。
  宁秋砚猛地睁开眼睛,他弹簧似的坐了起,急促地倒吸气。
  他下了床,连鞋子都没有穿,直奔浴室。
  两秒之内他就扒掉了自己的睡衣,对着镜子查看自己的脖颈。
  浴室贴着复古花砖,小窗是圆形的。
  阳光从小窗上投射进来,照在镜子上,照亮了宁秋砚的半张面孔与光裸的脖颈。
  这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天。
  他的脖子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肉模糊的伤口,没有上次见到过的两个小红点,什么也没有。
  那只是一个噩梦。
  昨晚的记忆回笼。
  宁秋砚在冥想室待了一会儿,按下按钮后门就开了,但关珩并没有在外面等他,也没有询问他思考后的结果。
  一位佣人等在门口,告诉他先生忽然来了一个电话会议,特别交代请宁秋砚出来后就直接回房间。
  “早点睡觉。”
  ——宁秋砚能想象出关珩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路上他问佣人,关珩是不是经常很晚了才工作。他想可能是因为这样,关珩白天才总是在睡觉。
  但佣人说:“我不太清楚。除了康伯和陆少爷,先生一般都不让人上三楼。”
  现在宁秋砚也成了能靠近三楼的一员。
  作为一个从大海对岸来的外来者,他无疑变成了特殊的一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来渡岛度过的每个晚上都像在做梦。
  是梦幻的美梦。
  吃过早餐后,宁秋砚去了拼图室。
  白天关珩不会出现,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实。虽然没有见到对方,但因为知道对方就与他在同一幢建筑的同一层楼,就算看不到、感受不到,宁秋砚还是知道关珩就在他的附近。
  他没有一整个白天都在拼拼图,中途也坐在角落里,带着耳机玩了一会儿游戏,还抽时间和苏见洲在网络上聊了一会儿天。
  他在想,当初那些人偷拍下关珩照片并发上网络的人,是不是与他一样,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里,不知道关珩。
  宁秋砚自私地庆幸这一点。
  时间变得有些难熬。
  白天越是漫长,宁秋砚就越是期待晚上。
  今天晚上关珩会对他说什么?宁秋砚猜想,或许是拼拼图,或许是聊天,关珩可能会问他在冥想室的结果,也可能会有别的安排。
  他隐隐的有些兴奋。
  可是到了晚上,宁秋砚只得到一个冰淇淋。
  他还是没有见到关珩。
  康伯说陆千阙昨天带来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比想象中要棘手很多,所以关珩这几天都会变得很忙碌。
  “好的。”宁秋砚道,“我明天就走了,请您帮我跟他道别。”
  “下个月你们还会再见。”康伯说,“孩子。”
  宁秋砚不知道康伯有没有误会什么,低头吃完了冰淇淋。
  他写了一张字条,放在拼图室里,内容为:请不要动它,我想自己完成。
  第二天,周一的清晨。
  宁秋砚坐在康伯派出的车,由康伯亲自送上了平叔的船。
  风平浪静。
  宁秋砚昨夜失眠。


第17章
  宁秋砚有时候在想,他对关珩来说是不是特别的。
  冒出这样想法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妄想吓了一跳,他只是一个血液捐献者,就算私底下答应了关珩一些协议外的内容,但那也只是更像一个约定。
  在他之前,在他之后,可能都会有这样的捐献者登上渡岛。
  可是,当他人在渡岛,与关珩相处时,他切实地感受到自己是特别的。
  否则关珩怎么会表现得他那么重要。
  回到雾桐以后,一切感受却又都烟消云散。
  他清楚地认识到,他只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那一个,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比第一次去渡岛后更加明显的是,第二次从渡岛回来以后,宁秋砚有了很强的割裂感。他只在渡岛待了两三天,不过一个周末而已,却觉得仿佛那里才是他的真实。
  渡岛的海岸线,冷杉,起伏的山丘。
  偌大的建筑,淡蓝色的湖。
  还有那座废弃的灯塔。
  无一不出现在他的思念中。
  在雾桐的生活,对宁秋砚来说反而成了上辈子般的存在。
  苏见洲有一天问他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你在渡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苏见洲问,“你最近话变得好少,常常都在走神。”
  宁秋砚说没有。
  苏见洲又说:“如果你在烦恼什么或者担心什么,最好告诉我。”
  宁秋砚无法开口告诉苏见洲,他在想关珩。
  他在不可救药地想念着关珩。
  早在很久之前,宁秋砚就知道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可是直到做了与关珩有关的梦,他才明白那具体意味着什么。
  那太不现实了。
  要不是因为献血这件事,他和关珩这辈子都不可能扯上任何关系,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知道等到最后一次献血完毕,他就会去距离雾桐千里之遥的溯京念大学,而关珩则会继续留在渡岛,留在属于关珩的世界,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对关珩的悸动很明显。
  宁秋砚没有足够的经验来处理这种注定无法拥有的渴望。
  他就是不可遏制的,在许多无关紧要的时刻、在偶尔急迫紧张的关头,想起关珩。
  *
  雾桐市彻底步入深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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