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134)
宁秋砚可以走了。
关珩抬手,手心朝上,凤眸中看不出喜怒,语气却还是充满耐心的:“过来。”
正值多事之秋,年长吸血鬼心爱的小狗却莽撞地闯入了敌人的地盘,造就这段不该有的插曲。
不过没关系,这对局面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该继续的事情还会继续。
宁秋砚耳侧的红宝石若隐若现。
他眨了眨眼睛,忽而抬头往后方看去。
秦惟之仍然站在那里,表情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只知道他看向的是关珩的方向。
“小宁!”曲姝以为宁秋砚被吓到了,没忍住小声地叫了他。
宁秋砚回过神,大步朝街对面走去。
等走到离关珩还有两三步距离时,后者对他伸出了手。
宁秋砚立刻握住了他,两人对视着。
关珩眉目冷淡,看不出情绪,凤眸中萦绕若隐若现的深红。
宁秋砚后背发凉,心虚得厉害。
曲姝已经拉开了车门。
他们上了车,后座宽敞,关珩坐在左侧,与宁秋砚隔了约三四十厘米的距离。宁秋砚看关珩因剪了短发而更加完美的侧脸,嗅到淡淡的熏香味道。
香气和以前的略有差别,属于宁秋砚放在黑房子衣帽间里的扩香石,宁秋砚的衣服上也有。
气息交缠着,无言的亲密。
车子往前行驶,没有人说话。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关珩叫了宁秋砚的名字。
他问宁秋砚:“为什么关机?”
第100章
为什么关机?
宁秋砚说不出口。
没错,的确是因为瓦格纳提到他有一些陆千阙的线索,他才会上车的,不回信息也是因为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劲儿,想要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后来是因为瓦格纳说能他一些关于永生的建议,他动摇了,才会决定要留下和瓦格纳周旋,并且关掉了手机。
想到这里,宁秋砚忽然记起了什么,立即提醒关珩:“瓦格纳好像监控了我的网络,知道我每天都在看什么,您赶快让人查一查防火墙什么的,不然他可能会——”
“那些你不管。”关珩打断了他,“我现在问你,为什么要上他的车,为什么要关机。”
宁秋砚:“……”
关珩看着他,见他身穿还早上出门时的卫衣,除了头发有点乱,脸色不太好之外,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最近关珩注意到,较之以前宁秋砚产生了一些变化。
第一次和关珩去在山茶花之夜时,他懵懂惊慌,必须要关珩牵着手才能一步步往前走。现在不仅敢大大方方地和关珩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交流,还敢一个人往陌生吸血鬼的地盘走。
稚嫩的少年正在往青年的方向转变。
关珩的血契伴侣,当然不是只会听话的宠物。
他希望宁秋砚安全,也乐见宁秋砚自己摸索成长,他了解宁秋砚,知道宁秋砚这么做可能有自己的理由。
关珩:“现在说出来的话,就不惩罚你。”
宁秋砚一怔,脸马上就有点热了。
所幸曲姝很机敏,早就让司机升起了隔音板,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被免于惩罚的机会很难得,毕竟前几次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而且关珩看上去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
宁秋砚说:“瓦格纳给我打电话,说要找我聊聊,会给我一些陆千阙的线索。”
回想起来的确有些鲁莽。
宁秋砚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渡岛不养无用的人,关珩身边每个人都有长处,他大概是真的很想证明自己也有一些用处,能帮上忙吧。
关珩问:“所以你就去了?”
宁秋砚点点头。
回忆起这些天的种种,关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习惯了将身边亲近的人类都划入保护范围,避免他们受伤、难过,但是他和陆千阙都忽略了无论是顾煜还是宁秋砚,他们都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都有独属的追求。
顾煜还小,很会发泄情绪。
宁秋砚不会像顾煜那样吵闹,更不会像顾煜那样歇斯底里,在他陷入困苦,沉闷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有属于少年人排解方式。
关珩的声音冷了几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让我来处理。”
宁秋砚相信关珩,但急道:“可是如果真的有可能得到消息,就能更快的解决,不是更好?”
关珩:“得到消息了吗?”
宁秋砚气道:“瓦格纳太狡猾了,见面之后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了别的事。”
关珩:“什么事?”
宁秋砚一下子噎住。
车厢静谧,他们对视着。
宁秋砚不想对关珩撒谎。
“瓦格纳说,想要给我一些永生的建议。”宁秋砚告诉关珩,“然后秦惟之就来了。”
这晚关珩当然看见了秦惟之,只不过像他所说的,没有必要将精力浪费在过客身上。看到秦惟之和听到秦惟之的名字一样,关珩毫无波澜。
宁秋砚的话前后一联系,都不用讲得太清晰,关珩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在我关机之前,我不知秦惟之会来,也不知道瓦格纳原来是那个意思。”
宁秋砚解释。
“我本来只是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宁秋砚。”关珩打断了他,“你不仅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还固执己见,不加以思考。”
“我思考了。”宁秋砚急切地辩解,“我知道您不会转化我,也不希望我转化,因为您觉得永生会让我很痛苦。可是您也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就在痛苦之中——”
关珩的眼神让宁秋砚的话戛然而止,沉默几秒,重新吸入空气之后,他才继续道:“我关机,的确是因为我的想法没有改变,还抱着一丝希望。可是我比起那个,我更希望您的想法不要那么绝对,也许有一天我们重新商量,我会得到您的同意。到时候由您或者您指定的人来做,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是秦惟之……”
“没有那一天。”
关珩冷静而肯定地说。
宁秋砚张了张嘴,本还想说点什么,但没能再说出哪怕一个字。
该提醒的关珩都提醒过了,这件事也经过了几次讨论。
再说下去对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事,不适宜再谈。
宁秋砚看向窗外。
很久之后他再次开口,已经换了话题:“我觉得那个秦惟之一定知道陆千阙在哪里。”
“他知道。”关珩说,“但不可能说出来。”
两个人都冷静了一些。
宁秋砚转回头,问关珩:“陆千阙的手……是秦惟之干的吗?”
关珩手撑着额头,“嗯”了一声。
原来关珩早就知道了,宁秋砚愠怒,觉得不可思议:“那为什么就这么放过他?难道血监会都不管?血监会里总还有公平公正的人吧?”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关珩说,“他和背后势力想要的不同,互相利用,又互相拉扯。这些事远比李唐告诉你的还要复杂,背景你不了解,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要再管。”
于是宁秋砚怔了两秒。
他点了点头,再次转头看向了窗外。
*
关珩将宁秋砚送回黑房子,便吩咐曲姝开车,他这晚还有别的事要做。
宁秋砚在瑟瑟夜风中进了屋,连澡都没有洗,就把自己甩在床垫上发怔。他一点都不想喝关珩生气的,可是为什么总是有这样不得不出现分歧的理由。
瓦格纳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放自己的血契伴侣走。
他后悔自己没有转化他。
在瓦格纳的庄园里,山茶花之夜一次次地举办。
墙上陈列着各种各样那个人的用品。
都是在做纪念。
难道关珩以后也想要体验这么后悔的时刻?
宁秋砚胡思乱想。
很快,又产生了一个更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