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子无双(141)
就在皇帝离开城头不久,京都便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带着催逼而来的阵阵暖意,烘落了一 地带着幽香的花瓣。
240•不复相见【本卷完】
叶旭率领十万大军抵达边关,仿佛还是昨日边关中人知晓的新奇之事,倏忽已然一年过去 ,大金大泷随走随打一直僵持着,原本兵戈相见的煞气不知不觉消磨,转眼就到了盛夏庆历二 十八年八月,即使是终年处在寒冷大泷边缘的平云关,也渐渐暖了起来——
“世子,京都那边传信来了。”
平云关高高的城头上,江洛玉正远远望着城外的大金驻地,眼底模糊着某些深谙的东西时 ,便听见身后传来了眠星的声音,立时整了整神情转过身来,乌玉般的眸子看向方接到消息的 人,低声问道。
“谁传的信?”
眠星闻言,将手中的布条双手呈上:“回世子,是晴妃。”
“顾晴?”江洛玉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稍微挑了挑,抬手接过了那布条展开,一边迅速瞧 着其上的墨字,一边轻声问道,“他传来的可是八皇子得宠的原因,和那位人所不知的八皇子 生母的消息?”
“回世子,据寒江阁讲,正是世子想要的消息。”
那张小小的布条被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展开,乌玉般的眸子朝上扫了一圈,顿时在一句话上 凝注了下来,眼光瞬间变得十分复杂,好似有些不敢置信,又好似是松了口气般的低声喃喃道
“八皇子的生母,其实是祖母原来出身民间的贴身侍婢?她因容貌与祖母有些些微相似, 却身份过于低微,是被破格封为良妃的女子?原来如此……竟是寒江阁误导了我,让我也一直 错了下去……”
原来那个画上的黄衫女子,大泷皇帝的心上人,确然不是他的亲生姑姑,江洛玉的亲祖母 溧阳公主,而是溧阳公主当初身边一个侍候起居,容貌也有些相似皇家公主的宫女罢了。
以一介宫女之身爬到良妃份位上,不是手段十分高超,就是当真娇柔心思被皇帝护的滴水 不漏,不过后宫的这盆污水,即使未曾在她生前被泼到她身上,在她难产下八皇子叶旭时,也 被泼到了她唯一的亲生子身上。
眠星见他看着那布条出了神,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世子?”
“让寒江阁传令顾晴,不必再调查良妃,好好侍候皇帝,必要时帮助拥立八皇子。”
江洛玉敛下眼眉,随手将那布条在不远处燃着的火把处点了,冷眼看着那白色的布条在火 焰中烧灼成灰烬,声音愈发低沉笃定。
“既然陛下相信顾晴是八皇子的棋子,我们可不能辜负皇帝的心思,正反陛下也是因为顾 晴有救驾之举,又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后宫中,想要在薨逝前找个知心解意的人,我们就不必 再做什么了。”
眠星安静的听了吩咐,察觉到江洛玉再度沉默,不由抬眼去看面前的主子:“那之后——
”
“此事办完,我和顾晴之间已然两清,也不必去管他是否纠缠,他说的话八皇子大概会相 信却不会在意,陛下则是肯定不会相信,什么模样就由他自己折腾罢,我是管不了了。寒江阁 短时间内与他划清界限,重心如我前几日吩咐提前转向大金。”
江洛玉盯着那一堆已然成了灰烬的东西,唇边的笑容在边关的大风中变得有些模糊。
“只待顺利出了大泷边关,八皇子即位后念在拥立之功和兵符之利,逍遥王府又身处边疆 天高皇帝远,只要洛白不做出谋反之事,便不会受任何人钳制控制,洛琴又嫁给朝中重臣之子 ,可保王府一世安宁了。”
眠星闻言,头便垂的更低:“世子远见,属下不及。”
江洛玉却像是已然不想再说,沉默片刻后,摆了摆手道:“传信罢。”
眠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洛玉半闭着眸子沉默了片刻后,突地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投向 了不远处的拐角处,唇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笑容:“殿下在那里听了许久,此时我的双侍已经下 去,还是不愿出来么?”
“那位晴妃,果真是你的棋子。”他的声音方落,拐角处便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叶旭 一身银白色的轻甲,身上还带着刚下战场的血腥气味,战场上一年过去,面前的人早已褪去了 京都内的温文尔雅,全身上下都浸润着沉凝和戾气。
“……本殿只想知道,为什么?”
江洛玉察觉到他此刻逼视的目光,却有些不以为意,修长的手指落在了面前的城墙上,低 笑了一声:“大概是……不敢再完全相信任何人,更说句你或许不敢相信的话,越是想要离我 近些的人,洛玉反倒更不会相信。”
“是么……原来如此。”叶旭看着他唇角那抹微笑,想着他做出以晴妃的手段,强忍着把 心内的柔软压下,剩下的却没有怒气,只隐约还存留不甘,“那他呢?他难道离你不近么?照 我来看,他可比我都近了,近乎日日相见耳鬓厮磨——”
“他?”
听到叶旭提起那个已经近一年不见的那人,江洛玉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眼帘抬起看向 更远处的大金营帐,乌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语气里却带着莫名的柔情。
“他是个傻瓜,初次见我的时候,身体本想要远远离开,心却明晃晃的摆在了我面前—— 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实在忍不住好奇一看再看,等到看见那颗心深处的时候,却发现自 己已然无法自拔了。”
“自你将他带到本殿面前的那时候,心底的最后一点侥幸就已然灰飞烟灭,当时本殿本想 对你说,只要你肯留下来,就算在皇位上如何艰难,本殿都会在登基之后,永远让你坐在中宫 皇后的位置上……好了,本殿也知道自己还未曾登基,甚至连太子都没封,你不必这样看本殿 ,本殿心中自有计较。”
叶旭的语气有些艰涩,面上的神色也缓缓柔和下来,目光深深看着身畔的人,好似有着诉 不出口的眷恋,江洛玉被他看的眯了眼睛,却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叶旭便立时泄了气 ,摆了摆手不再看他,转而和他一同去望远处的大金营帐,握紧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放心罢,自从那一次在京都城门前送你离去时,本殿就已然完全放弃了,若你当真想要 离开,本殿是不会阻拦你的,不必再做这样费劲的布局,还非要让本殿来为你背黑锅。”
江洛玉闻言,暗中松了口气,面上却丝毫不露,恭敬的低身行礼道:“洛玉此事做的鲁莽 ,毕竟有失考虑,冒犯了八皇子殿下,请殿下万要见谅。”
“这话的意思,是不希望本殿以后因为你算计本殿,从而迁怒到你弟弟身上? ”叶旭修长
的手指在腰间的剑柄上点了点,浓眉稍稍皱起,在那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他骤然侧过身来,目 光灼灼的盯着他,“你要走了,是不是?”
“明日便是最后一场大战了。”
江洛玉答非所问,也并没有回应他的意思,长长的眼睫低垂,乌玉般的眸子看不出分毫思 绪,不过是一片深暗的黝黑,如同无底的深潭。
“大金本没有要死战的心思,不过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才只能打这一场大仗,凭借八皇 子殿下的智谋,要平手并非什么难事。其后两方必然议和,皇子公主之死再也不提,互相给个 台阶下罢了。唯一要担心的事情便是京都之内,不过依殿下的手段,想必早已有了准备,洛玉 也就不再多说了。”
叶旭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心中因他回答的话冷了下来,即使那人没有正面回答,以他的聪 明,也已然清楚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不舍转瞬即逝,更深处熊熊灼烧的野望燃烧不熄:“ 多年谋划,本殿绝不会让它因为其他人,抑或是一招而毁于一旦,这点本殿心中还是知晓的, 不必世子担心了。”
听到这话,江洛玉低身朝着他行了个礼,便没有再开口劝说什么,反倒是他说出这话后, 忍了又忍后终究没有忍住,还是压低了声音试探道:“只是世子……本殿连和你一同送一送你 ,你都不肯么?”
江洛玉弯了弯唇角,乌玉般的目光被风吹过,虽然是在白日,映在叶旭眼中时,却仍是有 些模糊的摇晃:“……洛玉只怕,殿下送着送着,万一起了什么心思,洛玉便是再悔,殿下喝 令将城门一关,都无法再出城了。”
叶旭闻言嗤笑了一声,不知讥讽的是自己还是面前的人:“以你这样的精明小心,怎会有 这样的事情,怕是早已有了万全准备,才在我面前暴露出来罢。”
“殿下和洛玉,毕竟能称得上朋友两字,洛玉不想在离开大泷时,和朋友不得已到撕破脸 皮,此生不复相见的地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江洛玉话中带了隐约的慨叹,反倒更显 出真意,乌玉般的眸子直直看着叶旭,一字一顿道,“还望殿下,恕洛玉小人之心。”
“此生不复相见,难道在你离开去往大金之后,我还会有再见你的机会么?”
叶旭将他的话在唇间咀嚼片刻,蓦然收了面上的笑容转身不再看他,说罢最后一句话后, 便抬步朝着城墙下走去,身影完全消失的最后,也没有再度回首。
“罢了,你既不愿我去送,我不去便是——还望世子一路顺风,离开大泷后,能得到你真 正想要的东西。”
江洛玉深深弯下身来,乌黑的发丝将面容完全遮蔽,只见缝隙中那微勾的薄唇。
“借殿下吉言。”
天色渐晚,天穹无云,一轮圆月投下乳白色的光辉,伴着边关特有呜呜的狂风,吹起了站 在城门前身着纯黑披风,修长的手指正拂过身边白马的马鬃,兜帽下只露出小半张脸颊的人乌 黑的长发。
大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离他不远处,身畔是始终沉默的侍卫长。
江洛玉收回自己抚摸着骏马的手,眸子温润的看了一眼面前眼含泪光,从小便一直跟着自 己,此刻面上全是不舍的大丫鬟逐月,和她身边虽然仍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手指却攥得死紧
的侍卫长追云,开口吐出的话语,犹如一声叹息,轻柔又和暖。
“自明日之后,你们就自由了。”
逐月一听这话,一直蕴在眼底的泪水珠子一样的掉个不停,噗通一声就跪在他面前,抓住 他的袖摆苦苦恳求道:“世子……逐月从小在您身边长大,从小就服侍着您,不管世子想要去 哪里,逐月都要跟着世子!世子不要抛下逐月!”
她这么一跪,站在她身边的追云也垂下头来,跟着跪在地上,坚毅的面容上唇紧抿。
“逐月,追云,都起来。”江洛玉抬手握住她抓住袖摆的手指,面上的神色极为柔和,从 袖中拿出锦帕来给面前哭的凄惨的大丫鬟拭了泪,唇角仍旧带着笑容,声音却十分笃定,“我 心意已定,你们以后不必再跟随我,我也不想让你们再跟随在左右了——”
大丫鬟被面前的少主拖着站起身来,本来泪水快要止住了,结果一听这话顿时又哭起来, 委委屈屈的叫道:“世子,您是倦了逐月么?还是逐月有哪里做的不对,世子您说出来,逐月 一定会改的……呜呜,您不要赶逐月走!”
“逐月,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要胡思乱想。”
江洛玉有些无奈,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髻,脑海中却在此时闪过少年时在王府中,追逐玩耍 嬉闹的场景,话语便带了几分怀恋:“从小到大,你就是母妃拨给我的贴身侍婢,这十多年来 你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服侍我,我不是不知道——我马上要离开大金了,可能一生都不会再回来 ,却不希望你随我离去,反而更希望你能留在逍遥王府中。”
说罢,他稍稍转脸,看向一边跟随着起身,却始终沉默的侍卫长:“这样的话,不止是对 逐月说,也是对你说,追云。”
“属下……谨听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