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96)
其他人轿子顶上都没有珠子,想来这应当也是只有当官的才有,算是一种类似清朝顶戴花翎的官阶区分之处。
坐在轿子里,顾媻也其实没有自己真的做了官的实际感觉,只觉得轿子原来没有想象中这么舒服,摇摇晃晃,左右也不舒服,轿壁太硬,稍微摇晃一下,就让他东倒西歪的磕磕碰碰,必须得双手稍微撑着才行。
不过等出了后排房,入了主街上,路似乎就好走起来了,顾媻悄悄撩开轿帘,下意识以为能看见拥挤的人群,结果却发现前方一片坦途,别说拥挤了,好像所有人看见轿子就立马给他让道,生怕挡着他的路。
少年心中一愣,随即放下帘子往后一靠,笑眯眯地摸了摸怀里的小卷猫,高兴之余,干脆抱着小卷猫亲了亲。
那小卷猫顶着张臭脸,似乎皱着眉,挣扎着从少年手上跳开,最后站在顾媻座位的旁边,舔了舔爪子,洗了洗脸,最后又看了看顾媻。
好家伙,好像在嫌弃他。
顾媻非要抓住小卷猫再亲一口,小卷猫生无可恋叽叽叫了两声,奈何猫微言轻,最后被揉拧了个彻底,放弃般瘫在顾媻怀里,全无平日高冷模样。
这边顾媻开开心心,另一边和一家子坐在马车里的顾父顾母和幼弟也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与顾母的妹妹同车,顾母之妹其实也不是亲妹,而是都是妾室所生关系很好的庶女,妹妹的母亲生产时就没了,夫人又托病不愿意带,于是家中就把妹妹给了她母亲带着,两人从小情同亲生姐妹,可后来嫁人之后,却也十多年未见。
当姐姐的嫁给了当地有名的破落户顾家,当妹妹的嫁给了殷实的耕读人家,一个城西,一个城北,其实离得也不算远,可偏偏就是不曾走动。
顾母也觉得神奇,后来想想,大约是太穷了,妹妹也有妹妹的难处,又都有了孩子,谁家不忙啊?
所以顾母也不做他想,也不曾怪过。
后来顾母的母亲去了,她回了一趟娘家,家中也没有怎么办法事,草草就找地方给埋了。
顾母心里难受,却又无能为力,去祭拜的时候,在路上看见了祭拜回来的妹妹,顾母心中便是格外的熨帖,她都没想到妹妹能回来祭拜……
这件事在顾母心中记了好些年,其实明明就应该是姨母去做的事情,但顾母就是觉得感激,心中惦记着。
如今家里好些了,顾母又有了身孕,心思更细腻,想念亲人,这才忍不住想要请妹妹过来帮衬。
顾母也是没有转过来弯,还当自己家只是小富了,叫妹妹过来帮忙照顾自己月子,自己也要给钱,还能关照关照,觉得亲姐妹,应当不忌讳什么,殊不知王姨母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便气得在家中狠了许久,私底下把信撕了,嫉恨不已,从前知晓姐姐过得不好,她尚且还有怜悯之心,如今姐姐一家子竟然投奔到扬州,儿子还成了扬州府尹,这怎么可能?!
王姨母小时候便讨厌这个什么让着自己的姐姐,总觉得姐姐是可怜她没母亲,所以处处让着自己,好让父亲夸她。
母亲也是表面对自己好,实际上心里也只有姐姐一人,不然为什么给姐姐的嫁妆就是比自己的多?
这桩桩件件,王姨母都记在心里,婚后也便时时刻刻都爱打听顾家如今怎么样。
早年听说顾家长子考学屡试不第,她不知有多开心,真恨不得上门也去安慰安慰姐姐,让姐姐别气馁。
后来听说他们欠债无数,就不大想去了,怕被借钱,她的日子可也不好过,因着没有儿子,夫君又娶了个小的,她成日在家中斗得成了乌鸡似的,也就没心思再打听顾家的事情。
再一次听说顾家事儿,还是夫君带回来的传闻。
王姨母嫁的那户人也姓王,说起来和当地王家实际上有些沾亲带故,只不过远得不行,但好歹也算是个读书人,中过秀才,在当地也成了一户有钱人家少爷的私塾先生。
读书人家消息灵通,她夫君一次教书回来,立即便火急火燎的急忙问大姑姐是不是在扬州落脚了,有个儿子叫顾时惜的,是不是做了扬州大官了?
王姨母一问三不知,第一反应便是绝不可能,后来心里是既希望是真的,又希望不是,若是真的那挺好,以后有人帮衬他们家,她在家里也能有些地位,这些年她即便是生了个儿子,也没有挽回夫君的心,夫君老说要再纳个小的,王姨母是既不敢不从,又恨得要命,只恨外面那些妖精似的东西全死绝了才好,才不会把自家男人给勾引走。
她惦记着从前和夫君也有过情投意合的时候,因此夫君骤然对她一个好脸,王姨母便真心又期盼起来姐姐真的发达。
后来不等她找人打听,就收到了姐姐来的信,信上没有多说什么,只说现在家里好些了,又怀了孕,家里管不住,希望妹妹过去住上一段时日,帮衬一下,也好叙叙旧。
送信来的是官府的人,王姨母接到信的时候,周围的街坊邻居斗看见了,俱是探头探脑说着顾家人好像真的出息了,还有人专程跑去老王家报信。
王姨母当时就觉着自己仿若站在云端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强烈的羡慕,让她背脊都挺直起来,犹如自己也成了达官贵人似的,夜里做梦都在数钱。
只是信中的话,王姨母的夫君看了连连说好,立刻便命她即日启程去照顾姐姐月子等等,她倒是看了信便怒火中烧,只觉得脸上无光,那信里所说,岂不是要她过去当佣人似的?
王姨母想起从前自己嫁入王家时,曾去看过姐姐一次,拿回姐姐刚刚生产,还要给她客客气气的端茶倒水,自己只需要叹息几声,关心关心,就惹来姐姐一阵的感动,如今她却要去给人家端茶倒水伺候月子,凭什么?!
王姨母心中纠结不已,去不去都不痛快,最终却还是上了路。
可既然上路了,王姨母一路上便打定主意要么去了就干脆定居扬州,再不回那样的乡下,必须也得给自家闺女找个大官做媳妇,哪怕是小老婆也行。
到时候夫君定然也回夸她能干。
王姨母还想着,既然外侄儿已经是大官了,干脆就亲上加亲,岂不是更方便,也省的找的人不如顾家。
王姨母算盘劈里啪啦,从辉县打到了扬州,打了足足一个月,期间耳提面命地吩咐大女儿巧儿到了姑姑家,要如何勤快,如何的接近表弟,如何的在表弟一众姬妾中脱颖而出等等等等。
谁知道等到了顾家,顾家却还住在比他们乡下房子都要小的排房里头,落差大得王姨母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怒气冲冲便要找姐姐质问。
然而质问不成,王姨母就看见不少邻居问她是不是小顾大人家的亲戚,一哥哥笑脸相迎,亦是热情之至。
王姨母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心中把自己来时一路上的算盘有打了一遍,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她只恨姐姐是个没出息的,她可是顾时惜的长辈,昨日那么低声下气说想要把姑娘给顾时惜做小,那顾时惜居然搭理都不搭理一下,姐姐居然还那么搪塞自己,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话。
王姨母心中焦躁,她如今看顾时惜就跟看大元宝似的,原本还以为顾时惜如今地位肯定早就相看了人家,要不然屋里也早就放了几个大丫头,谁知道竟是一个也没有,这机会她若是抓不住,不死死绑住这小子,她干脆别活了。
王姨母睁眼,看姐姐姐夫都在睡觉,斜眼便瞪了瞪不成器的巧儿,巧儿一个哆嗦,低着脑袋不言语。
王姨母只好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眼珠子继续滴溜溜的转,直到了府尹大门口,外头齐声高呵大人喜迁新居,王姨母连忙撩开窗帘,就见威严的官府大门此刻大开,比他们辉县府衙大几倍的狮子与朱红大门还有那整齐肃穆的官吏俱是聚在门前朝着身着便服的少年行跪拜之礼,王姨母眼睛都愣直了,越发坚定地又掐了一把巧儿。
顾家众人都急忙下了车,王姨母这会儿趁着与女儿独处,狠狠又按了按女儿脑袋一下,骂道:“你笨得跟死猪有什么区别?叫你找机会与顾时惜好好接触,找机会让他同你亲密接触,我就不信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能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