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76)
王书吏一时眸色慌乱了一瞬,笑着问:“方才不是说要先去库房处看看?”
孟三这会儿已经没什么耐心:“不能改?”
“不不不,只是……一般来说,从库房追查起来最合适,库房是存银的地方,也是在那儿丢的……如今不去库房查看,反而去人家中,这于理不合啊,且现在虽然是大年初一,库房众人还都在职轮班,如今库房管事正好也在总督府还出不来,为何舍近求远呢?”
顾媻根本懒得听王书吏叭叭,站起来,眸中带笑地说:“那你去库房吧,我和三爷去管事家中慰问慰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家中老母妻儿若是知道了,肯定惊魂未定,毕竟库银丢了这件事,说到底也是管事监管不力造成的,哎,今天还是初一,三爷,要不要买点儿礼物过去?”
孟三公子隐约有些明白顾时惜想要从哪里开始调查了,笑着无有不从:“买,多买些,我出银子。”
“那真是多谢了。”顾时惜转身就走,他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先去看案发现场库房,那地方人家既然敢犯法,就肯定处理干净了,家里嘛,才是最容易疏忽的地方。
且不管库房管事有没有参与盗银一事,责任肯定逃不了,如果有,他们去吓一吓,总有蛛丝马迹从家里人身上透露出来,没有的话,就当是真去慰问的。
然而凭借顾媻多年经验,像这种事情,主管不可能不知道,即便他没有偷,他也一定知情。
第二,他刚才说去库房看看,王书吏毫无表情,说去主管家里看看,王书吏惊讶的反应太大了,这不正说明他去对了?
“王书吏,你还去不去?”顾媻走出去一会儿,专门回头邀请王书吏一起,所谓敌人还是放在明处最好,放人在暗处他还不放心呢。
那王书吏立即笑着跟上,不停地拍马屁:“去去!顾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去管事家里真乃神之一手,的确,人若是偷了东西,现场肯定干净,藏东西的地方才应该好好查查啊。”
顾媻乐呵呵也跟王书吏互相吹起来:“哪里哪里,真的只是去慰问慰问,王书吏这么一提醒,晚生才是恍然大悟啊!”
孟三公子在旁边几乎都要听的脸红,可又觉着时惜这样着实可爱,忍不住总瞅人家。
顾时惜悄悄跟孟三挑眉,示意这人千万别笑出来,三人慢悠悠地出了馆子,老远顾媻却是看见了出门到处拜年的谢二爷。
孟玉自然也看见了,心下咯噔一下,暗恼扬州城竟是如此的小,面上却不显。
谁知道顾时惜根本没打算喊住谢尘,而是径直上了车,对着孟玉还催了催:“快上来啊。”
孟玉心中登时说不出的轻松惬意,大步入了马车之中说:
“好。”!
第56章 绝处
他们这二个人,孟玉勉强算是武力高强,但是王书吏这人可一点儿也不傻白甜。
少年未免叹息了一下,马车上孟二公子便问:“因何叹息?”
顾媻垂着眸,含糊着说:“有点儿困。”
“那要不今日去探访完管事的家中,你回去歇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做,我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便可。”孟二公子微笑着道。
顾媻摇摇头,干脆闭眼靠在马车壁上假寐,语气却是有几分感谢的情绪:“不要。”
孟玉还想说什么,可看少年当真是困极了,也就闭嘴等人休息,目光便干脆看向对面坐着的王书吏。
这位王书吏从一上车就假装睡觉,老早就把眼睛给闭上了,可见此人心思深沉,跟着他们绝非善事,还是应当找机会甩掉。
不过在此之前依旧是得问问顾时惜的意见。
孟二公子体贴地想。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车夫在马车外面敲了敲车壁,对孟二说了句‘少爷到了’,孟玉便君子极了的拍了拍顾时惜的手臂,说:“时惜,到了,醒醒。”
少年缓慢睁眼,眼里却是一片清明,明显没睡,可又好像当真是精神百倍,由他去拍拍同样假寐的王书吏,笑道:“走走,开工了。”
王书吏立马也醒来,却是装得天衣无缝睡眼惺忪,还要打个哈欠伸个懒腰。
可惜了,过多的动作未免刻意,顾媻感觉就像是在看一档演技比拼的综艺,演员王书吏接到的挑战是表演一个熟睡中马上要被暗恋对象亲吻的帅哥,王书吏便睡觉都在凹姿势,嘴唇也微张方便暗恋对象下嘴,或许还涂了唇膏,蹩脚得充满搞笑意味。
要想提高演技还得学他,所谓精简才是王道,细节有时候太多才是败笔。他刚才就在假装假寐,实际上是真睡着了,没人知道吧?哈哈。
不过王书吏依旧是个人才,顾媻真的欣赏。
下了马车,入眼的是一座很寻常的宅院,只是比柳主簿那样简直可以称之为穷酸的院子好得多,是个二进的小院,红色单薄的木门也没有关上,一眼便可窥见其中刚刚打扫过的青石板地面和院中枯了的橘子树。
树下也是两个顽童正在玩沙包,一个丢过来,另一个还在流着大鼻涕的男童被遛狗似的连忙去捡,捡完还给扎着两只羊角辫的漂亮小女孩,然后喊:“姐姐再来!我还能跑得更快,你丢远点!”
顾媻在外面听了这话,真是忍俊不禁,小女孩似乎也很无语,大喊:“我丢得手都酸了,我不想玩了。”
“我把我的压岁钱都给你!”
“那好吧。”小女孩勉为其难,但实际上下一秒就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顾媻见状,立即也心情大好,站在门口都有些不想进去了。
“怎么?”孟玉也笑,哪怕他不知道少年在笑什么。
顾媻微微侧头道:“感觉咱们进去,有些破坏气氛。”
可顿了顿,顾媻又说:“可咱们不去可就是破坏他们家族了,假若管事当真参与了盗银一事,那么家中人毫不知情,却也要被牵连岂不是很惨?咱们让他们知情才是大丈夫所为。”
一旁的王书吏目瞪口呆看着顾媻,好一会儿才闭上微张的唇,收敛起来。
顾媻带领自己的团队做了一番动员感言,总算是敲响了库银管事的门上铁环,那铁环通体黑色,大约也是和品级有关。
侯门谢家的大门上,顾媻记得是金漆兽面锡环,雕刻得格外精致,光是远看便叫人觉着富贵逼人。
他家门上仅仅只是铁环,比这里管事的大门上的铁环还要差。
随着铁环叩击门扉,里面玩耍的一男一女两个小童连忙跑来看,一人一声问道:“谁呀?找谁啊?”
顾媻进入哄小孩模式,笑容分外甜蜜温柔:“你好啊,我找你家大人,不知总督府的库房管事鲁先生可在家中?”顾媻不打算以代理扬州牧的身份登场,那样太刻意了,还是以小小书吏的身份来比较好。
那男童鼻涕都快流到嘴边了也不知道擦擦,小女孩则睁着大眼睛呆呆看了少年好一会儿,随后红着脸说:“爷爷不在家里,父亲和母亲还有姥姥姥爷、祖母在家。”
顾媻眸色微微垂了垂,觉着真是有意思,这里可不流行婚后女方还和父母住的,除非是上门女婿。
也就是说这家的管事之子是入赘女方家,把自家老父亲老母亲也带来一块儿住了?
顾媻暂时猜测到这里,不等他多看看两旁的陈设分析出什么有用的,就能看见一个穿着白衫铜钱纹大褂子的中年高瘦男子嚼着槟榔出场。
这男子倚在门上,眉宇之间没什么英气,仿佛浑浑噩噩了许久,这会儿看见有客人来了,才又连忙嚼了两下槟榔,吐掉后随手拿起胸前的帕子一擦,连忙来迎客,说:“谁啊?请问是哪家的公子啊?”
顾媻连忙作揖回礼,笑道:“回公子的话,我们是鲁管事的同僚,这不是过年嘛,前来拜年的,不知鲁管事竟是还在任上,真是叨饶了,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说完,顾媻让孟二把他们从醉仙阁打包的最贵的点心盒子递过去。
那男子一见有礼可收,登时眼睛都是一亮,再看是点心,稍微有些失望,却又好像聊胜于无一般说:“客气客气,只是不知您是哪里的同僚,我父亲的同僚我都见过,公子您我还是头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