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41)
顾媻等人都乘坐自己来时的马车前往红山,一行十六人多,外加仆从侍卫无数,浩浩荡荡划开扬州夜晚热闹的街道行人,一路向北。
队伍横穿整个扬州的小秦淮河,路过占据扬州城半壁的谢家侯府大门,行驶了大约有四十多分钟才抵达红山谢家的马场。
甫一下车,顾媻就看见马场各处好像早就知道大人们要来,训练有素的早早就准备好了第二场的酒桌和各处灯笼,直将漆黑的林山照耀得犹如白日。
“小亲戚!”被余大公子架走的谢二爷忽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小亲戚在的,别走丢了,于是醉醺醺地四处喊。
顾媻头都大了,他原本跟孟玉走在后面,挺好的,没什么人关注,也没什么人过来找茬,谁知道谢尘这一喊,不少人都直接看向他,大约他模样也着实妖艳魅人了些,看他和孟玉走在一起,便眼神均是有些深意。
顾媻不在乎这些,他从前在那个世界就少不了这些目光,他很清楚这些目光没什么用处,但是跟他走在一起的人却是需要不少勇气。
好在这里是古代,南风盛行,各种基佬都倚仗着要效仿先贤的名头,大大方方的搞基,所以他身边的孟玉也不必避讳什么。
但少年还是叹了口气,先孟玉一步追上去,走在谢尘一边,上去扶着,顺便狠狠掐了一把谢尘的腰,说:“让你少喝点,这下你骑马能不能稳住都难。”他今天可是腰给老侯爷交投名状的,别谢尘出个幺蛾子,从出风头变成出丑,那老侯爷不得对他大有意见啊?
“我稳不住?呵,顾时惜,你是不是没见过爷的酒量?”
正说着,顾媻就发现原本还晃晃悠悠走路不稳的少年突然就甩开他和余大公子的手,稳稳站在地上,面上虽有酒气,但笑容肆无忌惮,眸色清醒绝无醉意。
“你……”好家伙,居然是装的。
“嗯,我什么?你当我是严林那样的蠢货?我怎么可能喝醉?都是装给他们看的,让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许虹放松警惕,这叫兵不厌诈,哈哈。”
顾媻失笑,也发现这真是很符合谢尘的性格,这人不学无术,但是为了跟兄弟们打赌赢一回,那叫一个绞劲脑汁、直接激发大脑皮层,瞬间智力高达爱因斯坦级别。
有意思。
“那一会儿你好好比,拿到头名后,大大方方的直接当众送给余大人,这东西得过明路,私下送会被人说闲话说是贿赂,反正你送给余大人后,余大人想干什么都行,他拿自己的钱补任上的窟窿,没人可以指摘,说出去别人还要道是个大好官。”顾时惜轻轻和少年私语。
谢二爷闻言点了点头,不多时更衣室那边严林等人派人来喊谢尘过去换骑马的服饰。
谢尘转身就走,可两步没到就又掉头回来,一脸茫然地问说:“可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不能硬送吧,要是有人问起,为什么,我怎么说?”
顾媻也想过这个问题,他细白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的时候漂亮的脸有种另类的神性,妖艳全散,余下的满是摄人心魄的单纯的美丽。
谢尘脑袋又是空荡荡,只欣赏一样觉得小亲戚真是比严林那个亲戚好看一千万倍,自己哪怕就着小亲戚下酒,估计都能喝个半斤。
顾媻在这边绞劲脑汁的为领导出谋划策,为自己的未来铺路,为老侯爷的继承人造势,结果发现草包领导一副根本不自己思考的轻松模样,登时顿了顿,说:“你先去拿到第一,拿不到说什么都没用……”
谢二爷挑眉:“不信我?好,你好好看,你二叔怎么拿到的!”说完就走,可两步后又返了回来。
“又怎么了?”顾媻都觉得好笑了,这真是小孩。
“我就是想问一下,是不是不用全部都送给余伯父?我听说不是只差八十万的?我要是拿到头名,那些折现得有两百万,我自己留一百万怎么样?”谢二爷说这些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眼巴巴瞅着顾媻。
小顾导游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想法是好的,咱们的确需要存点儿钱以备不时之需,可你不全部送给余大人,说出去不好听,既然要做面子,当然要做足了,你留一半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
“啧,那我得吃余小狗半年!不,一年都得他请客!”谢二爷骂骂咧咧的走了。
顾媻远远看那少年身后跟着一群人陪着他换衣服去,心里则开始想谢尘刚才问的问题。
他有些拿不准该怎么解释谢尘把钱送给余大人,的确是需要有个理由,不然在场的大人但凡有一个人问,那岂不是很糟糕的局面,谢尘又不怎么能说会道……当着老侯爷就更别提了,简直就是个呆傻木头。
少年慢悠悠随着看客们走到马场练靶处左边的长亭下,此处安置了好些矮桌酒食,老侯爷坐在最中间,看的最清楚,顾媻则和一直跟着自己的孟三公子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就坐下。
看他一直心事重重,孟玉给他倒了壶茶,体贴地送到他手边,说:“还在想什么?雨霄的骑射功夫不敢说天下第一,扬州没有人敢与之争锋,且放心便是。”
少年摇了摇头,略想了想,就大方跟孟玉商量:“我在想一会儿如何解释二爷要把得到的彩头全部送给余大人,要有个理由。”
孟三公子‘哦’了一声,微笑着说:“这还不简单,实话实说不就行了?”
“这能行?”顾媻不大放心,“你不是说今天来的戴大人还有巡查使都是来监管的?他们能接受?”
“你不解释,直接硬送,他们就能接受了?从谢二提议要彩头开始,这件事早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每个人都知道是为了扬州府凑钱上缴国库,所以巡查使必问缘由,届时就说明真实情况便是,原本余伯父这边也不是他的过错,倘若去年风调雨顺,各地粮食充足,当地百姓改田种桑也并非坏事,人人都说好了的,只可惜天不随人愿,粮食价格大涨,余伯父为了让百姓吃得起饭,高价买来低价出售,实属好官,如今税交不上去,陈情于上,陛下定然会怜悯一二,说不定还要免税三年,给时间把桑田改回粮食,只是余伯父恐怕不能回长安任职了而已。”
顾媻听孟玉这同分析,登时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们还不如实话实说,什么都摊开了将,咱们如此坦荡,税费也交上去了,那巡查使就算告到御前,也不一定落什么好,相反还要落一个斤斤计较,没有人情味的名声。”
少年想通了,将手里的茶抿了抿,竟是柑橘皮泡的微甜的清茶,顾媻心情大好,看向身边的孟玉,说:“阿玉,多谢,没有你我真是难做了。”
孟三公子仿佛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一样,清楚他的定位,温声道:“不必言谢,你的事就同我的事一样。以后去了军中,有什么麻烦,有什么想做的,有什么想要的,直说,我必办到。”
“你说的?”
“嗯,我说的。”
少年笑着挑眉看孟玉,好像明白孟玉心事一般,却又仿佛不明白那样拒绝说:“还是算了,总赖着阿玉,要不了多久,可遭人烦了,要阿玉帮忙的事情非得大事儿不可,不然我可不敢说。”
“你的事,都是大事。”
“才没有。”少年撒娇似的俏皮道。
孟玉胸口一阵阵的发烫,笑了笑,摇摇头:“……就有。”从不曾这样说话的孟玉听见自己这两个字,都觉得羞耻万分,可又没由来的快活。
两人还在调皮地说着没营养的话,那边却是敲锣打鼓开始了比试。
只见参与比试的统共四人,谢尘、严林、余胜、许虹。
四个翩翩少年郎分别着深红、暗绿、橙黄、红黑色骑装,双手均是佩戴收口的皮绑带,背后背着一筒箭羽,为首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最为嚣张夺人目光的谢尘谢二爷。
谢二爷仿佛天生就有股子英雄气概,在马背上的时候其气更胜,半梳半留的长发狂舞其身后,双目犹如群狼之首,锐不可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小亲戚身上,忽地破功,露齿一笑,做口型道:老子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