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194)
顾时惜说得很客气。
孟玉简直犹如被反将一军般浑身难受,恨不得此刻就抓住顾时惜的手好好解释,可他刚开口想要邀请顾时惜去府内一叙,不远处就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头戴紫金珍珠冠的谢侯由远及近,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小点心。
谢尘迈着长腿缓步走进,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孟玉身上,好似半点儿愧疚也是没有的,这倒让孟玉感觉分外的古怪,甚至怀疑起刚才的一切乃至父亲说的话都是自己的臆想,是他太害怕这件事发生,所以竟是幻想出了这么一出戏。
然而下一秒,这个念头就被孟玉自己又否认了。
只见谢二走到顾时惜身边后便停了下来,刚好插在他和时惜的中间,先对着顾时惜说:“喏,那边免费发的糕点,应当是孟府厨房里自己做的,吃着不错,我帮你拿了一些过来,孙老师也尝尝?”
孙学政只是顾时惜的老师,不过因为顾时惜和谢侯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所以也喊一声老师,孙学政也没怎么在意。
可这些听在孟玉的耳朵里却是不知多讽刺,他是知道顾时惜拜了当朝大儒孙致远为师,顾时惜聪慧,能够有此机遇属是正常,谢二呢?明显是依靠顾时惜的关系捎带上的,而这种捎带关系,却让他十分清楚明白这段时间里,他的顾时惜的的确确和谢尘关系近得不可思议,否则怎么会拜同一个老师?
拜师是一及其私密个人的事情,好比说拜师后,哪怕老师的妻子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甚至不识字,那么也是师母。
谢二如今和跟着丈夫喊老师的小媳妇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不可理喻!
孟玉忽地打断两人的对话:“谢二,你没看见我吗?”
谢尘回头这才看向孟玉,只一瞬间,谢尘眼里有一丝来自良心的谴责,可这种良心又因为想起孟玉居然带刘小姐回扬州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侯笑容邪气极了,小孩子看大约会觉得这大哥哥不是什么好人:“当然看见了,老三,孟老三,恭喜恭喜,恭贺恭贺,听说你要成婚了?”
又是这事儿,孟玉不敢直接说‘不可能’,因为这是在打刘家的脸,可让他承认也绝不可能,于是他笑着道:“没影儿的事儿呢,我领刘小姐回来是因为刚好顺路,她是回扬州探亲的。”
“是吗?探亲探到你们家来啦?”谢二笑着说话,眸子却冷冰冰的,他刚才老远就看见孟玉居然好似要来找茬似的来找他的小亲戚。
他的小亲戚,受苦至今,芳心错付,且是你们家对不住他亲戚的,凭什么是你来找茬?!他的小亲戚退步求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想得分外周到,怕你冲动祸害全家,竟是把自己名声都破坏掉了,找他来演出轨的戏码。
你倒来找场子,来质问?且先把自家的事情处理干净,再来兴师问罪,那谢二心想自己还能顾念兄弟之情,给孟玉下跪道歉。
“你这是什么话?”状元郎虽然也在笑,可熟悉他的人晓得,这样笑着的孟三公子已然是动怒了。
“你说我是什么话,那便是什么话,堂堂状元郎难道听不懂人话?”
“二叔。”顾时惜可不想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大家都看着呢,于是他轻声呼唤了一声谢尘,手也轻轻拽了拽谢尘的衣角。
这不动还好,一亲昵的喊出声,孟玉几乎气笑了,他目光在面前顾时惜和谢尘中间来回游转了片刻,说:“谢二,不如借一步说话?”
“别去。”顾媻很是客气地微笑着对孟玉说,“状元郎这会儿可不好逃跑,大家都等着同你说话呢。”
孟玉:“只是借一步,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时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顾大人这会儿才做出一副隐隐亏了心的模样,面色微红,却依旧袒护谢尘,说:“你别找他,我同你回府说话吧。”
“别介,要去一起算了,你们两个过去,我怎么放心?”谢二则颇具占有欲的将手很自然落在了顾时惜的腰上,可很快又挪开,好似是怕这会儿顾时惜穿着官服不大方便,于是又放在了漂亮府台的肩膀上。
孟三公子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连假笑都彻底没了,他淡淡道:“也好,不然就在这里叙旧,反正我是什么都不在乎。”
——可别!
顾媻身为扬州府台,也就是市长大人,在这种全市人民都盯着的重大活动时刻,若是让状元郎和自己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自己的名声估计就是真的臭了。
他是准备以退为进,好让孟玉厌恶自己,别来招惹他,可不是真的打算拿自己的前程陪葬。
——名声可不就是他的前程?
古代人多重名声啊,瞧他的孙老师,铁骨铮铮一枚不惧强权的世家大儒关门弟子,自己又非常争气,门生故旧遍布整个大魏,几乎等于是当代鲁迅,他可不能给他老师丢人,免得被逐出师门。
理想状态下,孟玉最好是看见不对劲,然后回家问孟大人,孟大人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气愤得同他一刀两断,哪怕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比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给个说法。
顾媻凝望孟玉两秒,选择了跟着去,他甚至悄悄趁着孟玉不注意的时候,和谢二耳语道:“别乱来。”
这三个字分量有多重只有顾时惜自己知道。
在商量演戏期间,顾媻还是觉得不能让自己完全被强取豪夺,这样孟玉会有种还能和自己有回旋余地的感觉,得演出那种朝夕相处,自己因为异地恋长期得不到关注而失望寂寞,而刚好谢尘压抑的感情被自己看见,两人情难自己,难分难舍,痛苦诀别,可最后在知道长安传来消息,说孟玉即将被赐婚后,陷入绝望的自己哭泣着终于是倒向了谢尘,必须得把这种复杂的感情纠葛演出来。
错误不能他们两个均摊,得让孟玉也摊一些,哪怕孟玉回来后说为什么不相信他,他们也可以有理由说是阴差阳错没缘分,等等。
总而言之,是命运捉弄人,不能全怪他们。
然而顾媻至今很怀疑谢尘能不能把这种‘命运捉弄’的感觉演到位,因此有那一句‘别乱来’。
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孟府前院,几人穿过雕花镂空的石头屏风,绕过花团锦簇的小花园,最后来到假山池塘旁边,这里有一池的粉色荷花,花苞娇嫩,正待开放,池塘边是扬州无处不在的柳树,柳条柔软几乎垂入水里,倒影美轮美奂。
这样好的风景,其实很适合和家里人一块儿,烤几张披萨,再搞点儿肉串,肉串最好只吃鸡脆骨和肥瘦相间的羊肉,如果有五花肉间隔着粗粗的葱段,再淋上酱汁那是最好不过了。
小顾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刚才的糕点属实吃的没味,他叹了口气,却又没心思去想晚上吃什么,他抬头,光是看见孟玉的背影,都觉得此事着实麻烦,以后可不能随便谈恋爱了,除非约定好,签订个契约:只要一方说分手,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纠缠追问,立即和平分手。
小顾大人没头没脑的想了会儿,忽地一声巨响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一抬眼便见谢尘居然先一步给了孟玉一拳,好家伙,等等,这是什么路数?
顾媻也不知道说什么,呆呆站在一旁。
“孟玉,这一拳是替时惜揍你的,就算是你辜负他,给他的交代,后面你想对我这么样,我决不还手,没错,就如你所说,我勾引了时惜,如今他是我的人了,心里亦是只有我,你好好做你的孟家三公子就行了,不要来打扰我们,好聚好散,日后说不定还是朋友。”
顾媻简直震惊,原本他打算教谢尘怎么和孟玉对峙,可谢尘拒绝了。
小谢同志好像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他道【当初我领你回家,你让我帮你说句话,我脑子里都是空白一片,如今你再让我记那么一大串的话,你也不怕我磕磕巴巴?】
也对,于是他们真空上场,赌的就是顾媻觉得谢尘这个人,是有些急智的。
“哈,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什么叫做好好做我的孟家三公子?谢尘,你对不起我!我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帮我照顾他,不是让你照顾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