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253)
——有意思。
“好,那顾大人请讲。”韩算也是长安城里官宦世家长出来的公子哥,从小混在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当中,不说精通,但对人情世故一事很有些自己的见解,他奉行绝不得罪任何人来行走他的路,至今反正是没有翻过车。
毕竟韩算见过太多第一天还在牢里坐着的人,第二日就又被捞出来在朝堂上搅风搅雨,也见过不少当天还是状元,晚上就沦为阶下囚的傲慢学子。
世事无常,对人都存着三分敬意,他觉得这才是他的道。
“后面那辆马车里面是戴阁老的孙子戴庙,听说戴阁老最是疼爱这位孙子,我是拼死将他带回来,按理说他犯的罪过死不足惜,可我是不信他会奸污旁人,他深爱他的夫人,所以……”
后面的话基本不需要顾时惜说了,光是看见那韩算震惊的表情,他就明白了,那位告他渎职的仁兄肯定是对长安百官隐瞒了不少消息,例如被污蔑奸污匈奴公主的人是戴庙。
可这又引出了一个问题,那便是他虽然到了青州后没有来得及给朝廷写奏折,没来得及写各种情况,但驻守在青州的孔老将军与谢二应当写了不少,他们难道就没有提到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是说都被拦截了?
顾媻比较倾向于后者,应该是被告密者拦截了,谢尘他还是了解的,这人看着马虎大意,实际上他才最是心细如发。
好好好,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又有这等通天的本领可以拦截边关发往长安的信?
坐等明日便见分晓。
——可按照一般情况,被陷害后,虽然第二天就能澄清,但当天夜里说不定就被灭口了,看看戴庙吧,戴庙不就是个例子?
顾媻心中一凌,正跟着侍卫们前去皇城内部的监狱,越走越觉得不安,他忽地叫住那位有些驼背的明显是靠关系才担任上这个职位的韩算,说:“韩大人,你说,明日虽然我应当可以澄清罪名,告诉大家边关究竟是何情况,可若是今晚上我就死了怎么办?到时候便没有人能够为边关将士们筹备粮食了,那位告发我的人,我想他应当是主张割地赔偿的,可咱们明明能够一战!”
“我的好友,也是我二叔,那位谢尘你应当知道吧?他祖父曾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扬州武恭候,他如今刚刚调遣扬州所有私兵前去援助,此刻应该已经到了青州,他们守城如今已然一个月,粮草再不出发,怕是等到了,全部都饿死了,割地怎么可能满足的了努尔哈赤的心?”
顾大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韩算的后脑勺上,硬是让韩算忽地停下脚步,遣散了大部分的侍卫道旁边等着,随后才问顾时惜:“那依照顾大人的意思……咱们不去牢里了?”
“去不去的,还不是得韩大人决定?韩大人为人公正,为保护明日隐有要情呈上的犯人,亲自看管起来,或者直接送到齐王府上去,我想齐王都不会在意呢。”小顾大人微笑。
这话简直点醒了韩算,他也是后知后觉生怕顾时惜当真死在牢里,到时候岂不是就是他背锅。
于是韩算假装沉思片刻,低声询问:“若是送去齐王府上,齐王不高兴,或者不收怎么办呢?”
“他怎么会不收呢?齐王能回来做齐王,都是我与刘善还有戴公子齐心协力劝回来的,哪怕没有情分,也是有几分薄面在,饶是我顾时惜做了天大的错事,想必如今的齐王也愿意收留我这么一晚而已。”
韩算顿时想起来之前长安上上下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顾时惜这个人手眼通天得很,在扬州就何不少青年才俊不清不楚,来了长安又跟齐王有几分暧昧,最后出去见了匈奴,还说何匈奴王彻夜不归好几天,再看顾时惜这人,着实模样漂亮到仅此一位,那些谣言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送!
韩算一拍大腿,对着顾时惜别提有多少笑脸了,亲自找了马车,护送顾时惜和他带回来的一行人都去了齐王处。
齐王如今几乎就住在皇宫内,说是要同小殿下同吃同住,免得让小殿下被下人们带坏了,养成和先帝一样懦弱无能的样子。
以上这句‘懦弱无能’是齐王的原话,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说的,小太子就坐在那偌大的龙椅上,低着脑袋,半句话都不敢说,只有那头上的金冠闪闪发光,盘着一条怒目圆睁的龙。
“对了,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位大人举发我渎职,说我纵容追随者乱来的?”小顾大人好像很沉得住气,直到快到齐王住处,才悠悠这么一问。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韩算回头一副很友好的样子跟顾媻道:“正是之前朝廷派出去的安如福将军,他前些日子回来后便连连告了顾大人还有远在边关的孔老将军、谢侯等人的状,说所有人都不听他的军令,害他连战连败,顾大人您去了后又惹怒了匈奴,导致大军不战而溃,他只领了十万败兵回来,剩余的跑的跑,还有些死了。”
顾媻眸子闪过暗光,嘴角微微一翘:原来是这老小子。恶人先告状,有意思。!
第182章 灭口
接收顾媻等人的是满金宫的门卫,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来,都不需要通报便将众人带到了一处院子里看收起来,院子里总共有六间房,倒是够他们睡觉,可这跟顾媻想象的剧情不太一样。
不过仔细想想周禾誉的为人是不管任何时候都公大于私的,那么就不难理解了。
周禾誉很喜欢他,这点顾媻感觉得到,可不论如何周禾誉都没有过分做些出格的事情,甚至坚决不会承认这一点,一旦有什么事情有利于自己的仕途,他立马就上,一旦有什么事情不利自己,他立马撇开。
准确分析开来,他们竟是相似得可怕。
周禾誉对他,或许很是欣赏,既想要用他做股肱之臣,又需要一个替罪羊来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交待。
这个替罪羊是谁,是不是顾时惜,对周禾誉来说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需要一个替罪羊。
分析好了这部分,顾媻上床睡觉的时候都安心的多,唯独和他同榻的刘善明显睡不着,刘善之前以为顾时惜跟周世子有一腿,来这边是能保命,结果来了后周世子、不对,应该喊齐王了,齐王竟是见都不见他们。
他们离开长安明明不久,也就小半年,结果朝廷关系瞬息万变,如今到底是哪个当政,谁说了算,他们都分不清楚,且一回来还被看押起来,被安如福将军给参了一本,明日朝堂之上,他们纵使舌灿莲花,也没有证据证明清白,没有人为他们担保可如何是好呢?
刘善此时其实有点儿回过味来,他能够被父亲派去跟顾时惜一块儿出使,很大程度上说明父亲放弃自己,因为他出去那么久,不说没有一封家书,哪怕他们被控制起来,又辗转上了回长安的路,哪怕行踪不稳定,也总有机会找到他们给他一封家书,但始终没有。
他们抵达长安之前,顾大人说谢侯已然派人书信一封给长安,说了他们要回来的事情,结果父亲也没有前来接他,好像当真已经不要他了。
活了二十来年的刘善自认在青州一行里已然看惯了人情冷暖,见惯了生离死别,可临了自己头上,却是格外的心寒心痛感觉自己前二十来年都像是个笑话,也活得像是谎言。
刘善没有跟顾时惜说话,顾时惜却只是瞄了刘善一眼,就将这人心中所想猜了个九成。
可怜啊,不过刚好可以为他所用。
据顾时惜对那位刘阁老的了解,他能教出那么多优秀的女儿还有那么天真烂漫的刘娉妹子,那么刘阁老并非是绝情绝义的那种大反派,应当是心中隐有愧疚不舍,对被自己牺牲的刘善也心存痛苦,只不过形势比人强,刘阁老不得不和他们划清界限。
可一旦他们罪名洗脱,刘阁老是不是立马就要上来和唯一的儿子和好呢?
毕竟是唯一的儿子。
刘阁老就算还能生,起码现在还没有不是?
“刘大人,明日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顾媻忽地跟刘善说道。
刘善‘恩?’了一声,声音隐有哭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