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竹帛(86)
“猜到和确定是两码事。”狄迈头也没回。
他从前就猜测,遗诏上原本写的是自己,只是被人改了,今天见了韦长宜的反应,终于确信。原本这位置该是他的,他们那些人——
刘绍整个人压过来贴在他背上,两手从他腰间环过,已欢快地转了话题,“我看看……这也没哪凉啊,还想着给你取取暖,现在看也用不上我——”说着手上一松,就要退开。
狄迈一把拉住他,拽着他手贴在自己身上,一时忘了别的,转过头佯怒道:“我这么远来找你,你还想走?你……你没良心!”
刘绍转到他身前,也坐下来,往他大腿上一倒,支起胳膊撑住脸,抬头问:“你才发现啊。”
狄迈见他这副无赖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低头,哗啦啦啦把一肚子骂他的话都倒进了他嘴里。
他倒了半天,把刘绍的两片嘴唇都给倒成了红色,让炉火一晃,反着金色的水光。
刘绍仰面瞧他,带点笑意,两眼里也映着炉火的光,好像把这火从一个变成了三个,毕毕剥剥齐跳。
狄迈一把抱起刘绍,直身站起,两手一扬,把他扔在床褥上。
刘绍冷不防让他一摔,差点咬着舌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刚要坐起时,狄迈已压了上来,又按着他倒回去,随后不像吻他,倒像是在啃,啃他鼻子尖,啃他下巴骨,啃他肩膀头,还啃……
刘绍两手给他推起来,压低声音,“你也不怕让人听见!”
狄迈挡开他手,“不怕,风这么大。”
话音刚落,从帐外忽然响起一阵鼾声,刘绍瞪一瞪眼,“你听,旁边帐里打呼噜都能听见。”
狄迈不知道韦长宜打鼾时声如滚雷,当真犹豫了下,倒在刘绍身上,同他腰贴着腰、腿贴着腿,也压低了声音,“你下次出来别忘了带亲兵。”
“带了亲兵也可能一块掉坑里摔死。”刘绍抬腰拱拱他,“起来起来。”
狄迈听他说得吓人,在他腰间使劲掐了一把,然后翻个身坐在旁边,抬手解起衣服来,一边脱,一边还让刘绍也脱,“穿这么多怎么睡觉?”
刘绍吃痛,没敢大声叫,只“嘶”了一声,自知理亏,也没打击报复,“这大帐漏风,不多穿点不行,你脱完就知道了。”
狄迈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又催:“快脱快脱!我抱着你,冷什么。”
刘绍无法,骂骂咧咧地脱起来,等也只剩下一件单衣时,只觉浑身的热气四散而逃,忙要裹上被子,却被狄迈当先一把抱住,随后一具暖乎乎的身体贴了上来。
刘绍怒道:“诡计多端的那什么。”说完,两手一环,也抱住他。
狄迈能听懂前几个字,微微一笑,扯来被子裹住两人,“你不知道,等看见这几只毡帐的时候,我心都提起来了,生怕你不在这儿。”
刘绍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他的背,“嗤”一声笑了,“放心吧,我没那么倒霉。以后再有这种事,你派人出来找就行,别自己瞎跑。”
狄迈摇摇头,侧耳听了一阵,忽然笑了,“这是谁打呼噜这么响?”
“韦长宜呗。”刘绍痛苦道:“第一宿我俩睡在一起,没给我震死。”
“哦,你俩睡在一起……”狄迈念叨着,一条腿挤进他两腿中间,屈膝一点点往上蹭去。
刘绍两腿霍地一夹,弓一弓腰,随后也不甘落后,手往中间一收,在狄迈腰间乱摸起来。
狄迈怕痒,在被子里拧身乱动,紧闭着嘴巴闷闷地笑,好容易捉住他手,喘一口气,拉着他就往身下摸去,低声道:“你不如摸这儿。”
“积点德吧,”刘绍咬他耳朵,“人家这儿得开春才能洗被褥。”
狄迈才不管他,两眼一闭,这会儿已按着他手,轻轻动起来,“我来的时候,嗯……风好大,雪,也好大……嗯、冻得……”
行吧,刘绍受不了了,抬手捂住他嘴,一矮身滑进被子里。
第068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一)
回去之后,狄迈即上表陈奏,称以全国现有十八路兵马,仅五万余人,纵横草原已稍嫌不足,若是同雍国相较,就更无法同日而语。
今已探明,雍国仅在两国边境,就屯驻有十余万大军,其中九边重镇防备更严,尤以辽、蓟、宣、大、陕为最,皆各屯军上万。
先帝当年力排众议,实施改制,不是为了局促于塞北一隅之地,而是有进取中原之图,然而以大夏现有兵马,纵使健儿们各个奋勇如虎,众寡不敌,怕也难有作为。
他在陈奏中先极力渲染雍国兵马之盛,而后话锋一转,又说自先帝以来,大夏在各地筑城,将牧民迁入城中,慢慢地人口增长,牛羊繁畜,早和国初时不同。
况且许多丁壮,不教他们从军,只让他们混迹城中、或是在外面牧牛放羊,久必生事,不如收编入军,也好稍作管教。按他的意思,募兵不但可行,而且更是势在必行,已是非做不可的了。
现如今草原上仍有未降服者,想要南图,必须得先收拢了他们,以免日后后院起火,追悔不及。
凭着现有的五万精锐,虽然也能取胜,但伤亡未免太重,可若是在现有人马的基础上翻上一番,料来情形就会大有不同。
他说到最后终于把话挑明,狮子大开口,要将每一路人改为上中下三支,从每一路的三千人改为每支三千,如此一来,将五万人翻作十五万,此言一出,当即便引得满朝哗然。
上奏之前,他事先对贺鲁苍和狄广都暗中交过底,剀切陈词,力表忠心,差不多的话说过两遍,想要同韦长宜一样周旋于这二人中间,两头捞好。
但当初韦长宜所图只是官职富贵,不犯忌讳,兵马却是头等的大事,不可等闲对待。
况且谁都知道,狄迈想要扩军,定是要把多出来的军队收拢到他自己手底下,他这主张背后几分忠心、几分私心,两位辅政不免都将信将疑。
今天朝会上见他忽然提出此事,两人互相观望对方神色,均见对方沉吟不语,不像是头一次听见这主张,但也不像鼎力支持的模样,愈发心中打鼓,谁也没有表态。
就在这时,朝中大臣纷纷出班,有汉人、有葛逻禄人,有虚设的文官,也有各路将领,都众口一词,支持此事。
狄广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瞧他们这附和之状,说他们事先没有收到过消息,决不可信。
可他从前没听说过这些人什么时候和狄迈走得近了,况且这些人当中,有的在当初选任吏部尚书时还曾被他找来,问起人选,在他面前没提狄迈,而是推举了别人。
现在他们忽然冒出来当众支持狄迈的主张,是为着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出班奏事的人还在增多,你一言我一语,给出的理由没什么新意,无非还是狄迈提到的那些,但声势浩大,引人心惊。
狄广忽感被架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怀疑是贺鲁苍背后搞鬼,看了眼他脸上神情,除去惨败之外,也是一头雾水,似乎同样并不知情。
他不可能当朝答应此事,只说还要再仔细商讨,就下了朝。
因为与贺鲁苍从无私交,他不可能去找他问个明白,同几个心腹幕僚商讨一番,均觉着是狄迈自作主张。
忽然间众议汹汹,狄广不能不暗中忌惮,但想着毕竟没有贺鲁苍参与,总算稍好些。
他也知道,当初狄迈向他明里暗里求吏部的差使,他没松口,如今再不给他个甜枣,稍稍让步,怕是不易再压住他,一旦让他再回到贺鲁苍的门下,两个人拧成一股,再想拆开就要多花无数功夫,便活动了心思。
他一面安抚狄迈,透出同意扩军的口风,一面暗中探查狄迈什么时候和这些个朝中大臣私下里有了这么多的交往。
但不容他拖太久,扩军的奏章仍雪片般飞来,这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到了百姓当中,一时之间,金城内外都在哄传,说朝廷要招募新军,还说要南征雍国,已有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市井无赖,到各个衙门前乱闹,见天问为什么还没见着兵部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