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246)
小晓在六年前结的婚,那个时候我正在犄角旮旯处旅游,没法赶得回来,只能远程视频向他祝福,实在是遗憾。今年他孩子的百日宴,我说啥都得去一趟。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得想办法压下我身上的老人味。
春秋凉爽,无伤大雅,夏天出汗多,可我洗澡也勤快——唯独冬天,身体的代谢愈加缓慢,我偏偏又无法洗太多澡,是老人味最重的季节。
莫亚蒂说我身上的味道像发酵的苹果,我仔细闻闻,自觉与熟烂的葡萄更接近。它确实不臭,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腐败的果实,那种剥开皮,里面挤满了一只只黑色的苍蝇的果实。
好在距离百日宴还有一个月,足够我和莫亚蒂找到应对之策——那就是用切碎的菠萝和花椒泡澡。
我万万没想到,原来曾经莫亚蒂要尝试的泡澡配方还真的有效,不仅泡一小时,能去掉我身上一天的老人味,还让我一觉睡到天亮,半夜再也没突然醒来。
我当即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地认错,忏悔我当初不分青红皂白拒绝他这么泡澡。
“早说了能治头疼。”莫亚蒂老神在在,他耷拉着眼皮,透出一股隐隐的自得。
“我以为你是想背着我把自己煮了。”
“我煮自己干嘛……?”莫亚蒂匪夷所思。
我当初对他要用菠萝和花椒泡澡也匪夷所思,“谁知道呢?说不定你想尝尝自个儿的味道呢?”
总之,顺利掩盖住了身上的老人味,我带着莫亚蒂如期参加我侄孙的百日宴。
我被叫做爷爷已经好多年了,突然真的有了孙子辈的亲戚,感觉还真是奇妙。
这些年过去,小晓青年时的羞怯也逐渐褪变为一种成熟的温和与可靠感,他说话还是细声细气的,笑起来的时候,也依旧会用手半掩住两排糯白的牙齿。他站在门口迎宾,见到我了,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叔叔!”小晓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叔叔!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也很多年没见到这个孩子了,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哎呀,人瘦了不少!”
小晓抿着嘴笑,他注意到我身边的莫亚蒂,他是个体贴细心的孩子,不需要我介绍,“叔叔你好!我是小晓,”他同样热情地和莫亚蒂握手,“欢迎你们来孩子的百日宴。”
莫亚蒂也很给面子地扯出一个笑来,“你好。”
小晓过得很幸福,他既没有再装成omega骗别的alpha、beta恋爱,也没有再掩饰自己一激动就打奶嗝的被动信息素。他找到了一个能够让他安心做自己的爱人,一位beta女性。
我们在他的带领下往宴席深处走,我谈到以前他还焦虑自己没人爱的事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还是做女同好!”
莫亚蒂没见过小晓。小晓走远招呼别的客人了,他安静地盯着小晓看了会儿,在小晓要觉察到他的打量时,他收回视线,对我说,“你的这个侄子,和你长得最像。”
我倒是从没注意到这一点,“诶?真的吗?”说着,我也看向小晓。
在他和小菜两个侄子里,我对小菜的关注更多,或者说,我几乎不主动关注小晓,也没有深刻地记忆过小晓的样貌,只留有一个滞后的印象:一个拿发旋对着我的腼腆孩子。
但很快,莫亚蒂又纠正,“脸型和眼睛很像,其它的不像。”
宾客陆陆续续地来齐了,我和莫亚蒂坐在靠墙的圆桌,看着小晓和他的伴侣抱着孩子登场。
随着小晓一家三口步入餐厅,宾客们接二连三地站起身,对他们怀里的孩子发出赞叹。
孩子被包裹着淡粉色的襁褓之中,小小的,如同一条胖乎乎的毛毛虫。在我这个角度,就算站到餐桌上,伸直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孩子嘟起的脸颊尖儿。
莫亚蒂对孩子没什么兴趣,他和我一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是为了表现出友善。
“如果你现在有孩子,会给他取什么名字?”吃席的间隙,莫亚蒂问我。
我正嚼着虾子,我看了莫亚蒂一眼,不假思索滴回答,“葁燕吧。”
莫亚蒂挑了挑眉,“燕?有什么寓意?”
“记不清了,”我说,我吐出嘴里的虾尾,“不过很早以前,大概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是我收养了孩子,就给他取名为燕。”
比起名,莫亚蒂更奇怪孩子的姓,“和你一个姓氏?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他说。
如我一般平民出身的人,基本都是不冠姓。我的姓氏都是取自我父母姓氏的一部分。
假如要冠姓,比如柏砚、柏莱,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个人爱好,一个是说明这儿已经有重要到足以继承的财富,可以依靠血缘形成家族。
我知道莫亚蒂误会了,赶忙手指头沾了些水,在纸上给他写出‘葁’字“肯定不是我那个姜啊,我才不想要什么血缘家族,”我将纸递给莫亚蒂看,“是这个葁……”
莫亚蒂歪了歪脑袋,他盯着用水写下的‘葁’不解,又似乎是不确定,“为什么有艹字头?”他问。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我理所应当地介绍,“因为你的‘莫’上面有艹字头。”
莫亚蒂却被我的话烫到了,他向后缩,背部几乎要贴到椅子的靠背上,“哈?”他睁大了眼睛,眉毛几乎要挑到后脑勺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问。
我停下拿筷子的手,用手背撑住脸,饶有兴趣地望向莫亚蒂,真难得,我居然能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夸张的不可置信。
“不是你问的我如果现在有孩子,会给他取什么名字吗?”我反问他。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那如果现在、此刻,是裴可之问的你呢?”他改变问题对象,再次询问我。
“那我还没想过,”我如实回答,“毕竟裴可之没问过我这种问题。”
莫亚蒂脸上的惊讶已经全部收敛回去了。他重新懒散地趴坐在椅子上,蓝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姜冻冬,你还真是活在当下啊。这些话张开就来。”
他的话语间飘起淡淡的讥讽,似乎是在指责我的轻浮。
我对他的阴阳怪气早就百毒不侵,“安心啦,目前只有葁燕。”我无所谓地舀了一碗蔬菜汤,边吃边告诉他,“更何况我就只给准备了一个名儿。”
莫亚蒂又不吭声了。
我用余光瞥见他长久地盯着——桌上那张用水写下‘葁’字的纸巾。久到上面的水都被吸收得一干二净,连字都消隐了,他拿起那张纸,对折,收进了衣服的口袋中。
饭吃到一半,孩子睡醒了,心情不错,小晓夫妇俩趁此机会带孩子上台抓周。
酒店两个应侍生合力端来一张巨大的圆盘,上面依次放着笔、书、鞋子、衣服、毛绒玩具等等。饭桌上的宾客都凑到酒席台前看热闹,逗孩子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我和莫亚蒂两个老东西挤不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也看不清在圆盘上爬来拍去的孩子会选择什么。过了一会儿,人群发出哄笑,我们听见有人说孩子抓到了柑橘。是吉祥的象征。
但莫亚蒂却对我说,“柑橘,多产、低价,常常被人榨成果汁,过得太辛苦了。不是什么好水果。”
好在现在饭桌就我们俩人,他的声音也放得轻,没人听到他不合时宜的点评。
我反驳道,“柑橘,有柔软的果皮,饱满的果实,一瓣一瓣可以分给你想给的所有人,只要把籽吐进土壤,来年又会结出好多好多新鲜的柑橘。怎么会不是好水果呢?“他听我噼里啪啦地说完,指着我说,“你就是柑橘。”
“那你是柠檬。”我嗑着瓜子说,“一天到晚都在发酸发涩。”
他不太服气,我接着又道,“除非用刀把你切开,否则你永远不会对谁敞开果实。”
莫亚蒂露出被说服的微妙表情,他嗤笑道,“所以你把我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