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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134)

作者:妤芋 时间:2024-07-31 08:28 标签:ABO 狗血 万人迷 沙雕

  母亲冷酷地宣判,“我的确不爱你。”她说,“也不要再向任何人乞求爱。沈芸云。”
  说到这儿,沈芸云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把脸埋进黑色的大衣里,头顶的发旋对着我。他的旋在左上边,和我一样,按我小时候的话来讲,这样的孩子最没心没肺,整天乐呵。
  我听完了,只想叹气。
  我们走到一片开满了迎春花的草坡,金黄的六瓣小花开得盛极了,一朵压着一朵,沿着垂下的枝蔓,细细密密地铺开,形若金色瀑布。我牵着沈芸云的手,他的手心冰凉。
  沈芸云吸了吸鼻子,我们站在迎春花下,我让他别急,慢慢接着说。
  “我说了好久了,”他说,他小心地窥看我的表情,“您会不会觉得烦?”
  “当然不会了!”我惊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觉得烦?”
  沈芸云看着我,分辨出我说的是真话后,他瘪了瘪嘴,“您人真好。”
  沈芸云没忍住,呜地一下,泪水落满了他的腮帮子,“谢谢您听我说这么久,您人真好。”
  唉。
  我伸手,抱了抱沈芸云。
  虽然这个动作对才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我和他来说,过分亲密了,但我的确于心不忍。这个孩子太孤独了。面对我只是耐心听完他说话,都心存感激。
  怀里的omega僵硬着身体,显得格外无措。沈芸云比我想的还要单薄。透过那些模糊轮廓的宽松衣物,他像一块干瘪的板,风一吹就得断。我要松开他时,他伸手回抱住了我。他的力度很小心,生怕引起我的不满。
  就这么个小小的拥抱,沈芸云一直在我的耳边道谢。我们分开了,沈芸云的脸上还有泪,但情绪好了很多。
  他愈加信赖我,向我剖析他的困苦,“我的母亲觉得我是蠢货,我的舅舅说我过于软弱,我的上司对我失望至极,我的父亲和哥哥一向视我于无物。”他哽咽,“我的朋友……”
  沈芸云又停顿了。等泪水爬满了脸,朦胧了眼前的世界,他抽泣着说,“我的第一个朋友死掉了。死在我的面前。”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也是受害者,可到头来,每个人同样剥削着别的人。人似乎被放入了一个无限的轮回中,伤害嵌套着另一层伤害,欺骗包裹着更大的欺骗。所有不公与不义循环往复,直至在文明的中心形成漩涡,将每个人都卷入其中。
  他张开自己的手,满眼猩红。他分不清这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血。世界血肉模糊。
  “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除了哭泣,我什么都不会。”沈芸云说,他语气麻木地数落着自己,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赎罪,“我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做的所有事都是错误的,我……”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孩子。”我将包里的手帕递给他,打断了他的自厌。
  他握着蓝格子纹地手帕,不擦眼泪,只是傻傻地望着我。我只好又拿回手帕,帮他拭去泪水。几朵迎春花随风飘去,花瓣在我和他之间飞舞。一朵整花落到他的发顶,我取下来,递给他。他捧住,直愣愣地看我,仍是傻傻的样子。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身为长辈的我们错了,”我一边擦干他湿漉漉的脸颊,一边向这个心碎的孩子道歉,“是作为长辈的我们主导的世界错了。”
  “我们太无能了,以至于孩子依旧只能在失去中成长。”我说。年近七十,我早就不做什么盛世美梦了。老了之后,我反倒更明晰地知晓社会的滞后,和那些数以千计的漏洞。
  我低下头,再次深深地向哭泣的孩子道歉,“我们太无能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创造出让孩子在得到中成长的世界。”
  我抚摸着沈芸云的头发,他的发很软、很细、很顺。他捧着金灿灿的迎春花,站在我面前又哭了。才擦干的脸再度湿濡,这次他哭得很安静,泪水缓慢地流淌。


第101章 盆栽的出逃(五)
  我和沈芸云聊了很多,有关他死去的朋友,有关他的家人,还有些令他困扰又羞于启齿的问题。
  很多沈芸云向我倾诉的什么O权主义与O利主义之间的矛盾、其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觉得我没资格去对任何年轻人说教。我不过只是年岁渐高,曾身居高位而已。我谈不了什么主义,也不懂什么学术派别。
  我这辈子脑子装知识装得最多的时候,估计也就是四十多岁参加应试考试的那段时间。比起现在知识渊博的年轻人,我的知识储备不值一提,就是个令人绝望的文盲。唉,也不知道我这样脑子空空的人怎么就成了受尊敬的长辈。
  好在沈芸云这个孩子也不在意,他只是想和我讲而已。我耐心倾听他的姿态赢得了他的信赖,他逐渐放松下来,开始用抱怨的语气和我闲聊,“alpha真是让人绝望的性别,他们似乎永远没办法跨越性别去达成理解。”
  他看向我,我们坐在一颗丁香树下,淡紫的花成堆绽放,簇拥在枝头。“您肯定能明白吧?”沈芸云问我,“您和我的舅舅就能理解对方,理解那些alpha都没法感知的部分,对吧?”
  我总感觉沈芸云的话把我和陈丹的关系形容得太暧昧了。但细想一番,好像又是那么回事儿,我端着水杯,吹了口热气,“确实,确实是这样。”
  沈芸云叹出口气,“我觉得我和9先生就跟您和我舅舅很相似,”说到这儿,他沉默了片刻,又瞥过脸头,语气恨恨的,“讨厌死了。beta都讨厌死了。”
  提到这位失去的朋友,沈芸云还是很伤感。
  “所以同性之间,或者至少有相同处境的人,才能真正地理解吧?就像beta和beta他们那样,”他折了根脚边的狗尾巴草,挥动着它,看着摇摆不定的绿穗,他不解又疑惑,“我们要先理解对方,才能爱吧?要不然我们爱的是什么呢?”
  我喝着热水,思考我过去那几段鸡飞狗跳的感情经历,“我不太清楚爱和理解到底是个怎样的先后顺序。但对我来说,这好像是同时进行的,”我想起柏砚,想起裴可之,想起和爱相关的很多人,“我在没那么理解我的爱人时,便和他相爱了。我的感情经历好像一贯如此。”
  我思考着,竭力憋出点儿有逻辑的话,“我爱的不是我理解的爱人,而就是爱人他自己。”
  沈芸云看上去要被我绕晕了,他挣扎着努力思考,“我不太懂……”
  于是,我也挣扎着努力去更准确的表达,“在我的经历里,我都是在相爱的过程中不断地去理解我的爱人,同时也理解自己。”
  “如果要真正地理解了再相爱,或许会更难吧。”我给他举了个例子,“要先理解才能相爱的话——那么你理解的,你爱的究竟是你投射在他身上的自我,还是那个完全与你不同的他呢?”
  沈芸云边听,边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好像明白了。”他肃着脸说。
  我摸摸下巴,跟着他点脑袋。
  丁香比迎春花的香味要清淡些,雨后这股清香带了些水汽的冷,我坐在树下嗅着,倍感提神。可惜身旁的沈芸云心事重重的,他搅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显然没心思感受。
  我问他在烦什么呢?
  他欲言又止地瞧向我,在我不断的鼓励中,他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想问您一个很低级的问题。以您的看法……”沈芸云小声地问我,“我要是告诉舅舅,我还是想结婚,他会对我失望吗?”
  我不明所以,疑惑地反问他,“为什么觉得他会失望?”
  “我、就是根据我的感觉,不一定准确……”沈芸云吞吞吐吐的,他低下头,不自在地扯着手里的草,将可怜的狗尾巴草碎尸万段。我嗯嗯地喝水,等他犹豫完。“就是……哎呀,怎么说呢,”沈芸云小声地说,“我总感觉舅舅不喜欢很早就结婚的omega。在舅舅眼里,婚姻是瑕疵一样的东西。”
  我险些把嘴里的水喷出来。我大概明白了,在沈芸云这些年轻人眼里,陈丹估计就是个严肃冷酷、仇婚禁欲的大魔王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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