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110)
柏砚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堆雪人难的就是滚雪球。雪球需要下面大,上面下,还得团紧,以免散架。
这种麻烦活通常会落到柏砚头上,他滚雪球,我来垒地基。地基得垒成梯形的,正好卡住雪球。
我垒好了,回头看柏砚,正巧看见他推着及腰的雪球站在山坡边缘,正企图将堆好的雪球推下山坡。为了不让我堆雪人他还真是无所不及其用。
“柏砚!”我大叫一声,他吓了一跳,手一松,雪球毫无预兆地滚了下去。
“你故意的是吧!”我跳起来,去追球,试图阻止这个雪球的悲惨命运。
柏砚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也不敢和我顶嘴,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一起跑。
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快,我和柏砚追着雪球跑,跑过一段漫长的下坡,我和他留下一连串的脚印,月光铺满我们脚下的路,将影子拉得狭长。两侧的松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我们两人越跑越远。
柏砚不喜欢堆雪人。这种不喜或许可以追溯到我和他遥远的童年。我和他六岁时第一次一起堆雪人,花费整整一个下午细心地帮院子的雪人塑造一个完美浑圆的身体。
我和柏砚装扮它,我给它穿了我的毛衣,柏砚给它围上了围巾,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以为那可以长久。晚上回去,我和柏砚还分别给那个小雪人想了四五个名字。可是第二天,它就融化了,变成一滩奇形怪状的雪水,消失得无影无踪。自此,柏砚再也不喜欢堆雪人。
“冬冬。”柏砚突然出声喊我。
不远处的正前方立着棵杉树,我知道我们赶不上了。
“啪——”的一声,雪球撞上了树,轰然散了,我和柏砚停下了脚步。
哦豁,雪球散了,堆雪人计划暂时搁浅。
我和柏砚躺在雪地里,任由背后的衣服被雪浸湿。澄黄的圆月挂在我们的中间,我气喘吁吁,脸颊飘着绯红,柏砚也额头挂着汗水。
“我不喜欢堆雪人,”柏砚闷闷地对我说,他少见地用了‘喜欢’、‘不喜欢’这种表达偏好的词,“每次你走了,我都会踢掉雪人的脑袋。“
我翻个身,面对向他,他的绿眼睛向上望,望向头顶的树冠还有发黑的夜空。表达喜好这样的事,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为情了。
我又无奈,又想笑,“我早知道了。”我说,“你踢完都是我扶好的。”
第87章 没了屋顶的房子(一)
不知不觉,我已经退休一年了。
退休前,我以为我会当个死宅老废物,每天靠退休金做米虫,过着那种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饭的日子。
但回想起来,我这一年过得挺多姿多彩的,我旅游了好几个地方,见到了好多过去十年里总是匆匆而过的老朋友。真诚感谢我的每一个朋友,不管是谁,见到他们、和他们在一起,我都很开心。
到了家,莫亚蒂和裴可之寄给我的生日礼物到了。
莫亚蒂给我寄了两枚鸟蛋。信上说是他走在路上捡到的。风吹下来的,原本有三颗,但碎了一颗,碎的那颗流出来了幼鸟尚未完全成型的尸体,是蓝色的,很漂亮。两枚巴掌大小的蛋被我放进了孵化箱。收到他这个逼的礼物纯粹是意外之喜,知道他还没死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宽慰了。
裴可之送了我一串黑色石头做的风铃,拿透明鱼线穿的,看打结的手法是他自己串的。瞧上去平平无奇,但挂在屋檐下,风吹过来时,黑色的小石头相撞,会发出绿色的荧光。我一个人坐在院子旁,能看这串风铃看一下午。
他们俩自由人的礼物是最先到的,至于伊芙、白瑞德、三道和琉,这几个人还在年终的加班地狱煎熬,礼物仍在遥远的运输中。
隔壁奚子缘的家装修得七七八八了,可惜这孩子也在加班,我回来的这几天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只看见了他在我门上留下的便签。便签上是生日祝福和期待下次能登门拜访的给予,奚子缘说有一份特别的礼物想亲自给我。
“时间过得还真快,”我扫着雪,院子里裴可之种的兰草哪怕是在冬天,依旧长势迅猛,密密匝匝地成片冒出,完全看不出来一个月前尚且稀疏的土地,“马上又要是春天了诶!”
“还早。”小库房里的柏砚应了声。
他帮我擦拭着小库房最下面的摆件,需要不停拿出那些小玩意儿再放回去,累腰。我其它很好,就是腰不太行,没法弯腰曲背。现在东西掉了,我只能慢吞吞地蹲到地上,再慢吞吞地站起身。
收拾好屋子,我拿了些衣服,打算接下来的冬天都住柏砚家。柏砚没邀请我,是我不请自去,理由是我放心不下他,想深入跟进一下他后续的医疗检查。我担心他忽然死了。
话虽如此,但其实我也不清楚我能做些什么,只是觉得陪在柏砚身边,他或许会好受些。坐上去他家的私人飞船,我摸摸鼻子,主动坦白我是个废物的事实,“我还没照顾过人。”
柏砚侧目,提醒我,“你的养子。”
我摆摆手,“小莱本身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小莱,是别的孩子,指不定被我放养出毛病了。我照顾我的宗旨是活着就行,更遑论照顾别人了。
柏砚抿了抿嘴。我猜测他在搜肠刮肚地想该说什么。
半晌,他看了眼我,又别过头,“你陪着我,”他说,“我很高兴。”
透明的眩窗上,柏砚的倒影正悄悄地望向我。我和他四目相对,那双绿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移到窗外缓缓移动的太阳上去。
暂居高级居住区,最麻烦的就是要做身份认证。
而这种高安保高福利的军营社区,身份认证通常又会要求和屋主同等级的十人表决是否授予。和柏砚同等级且居住在内的只有三个人,我倒不担心表决,都是老熟人了……我担心的是这儿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我头皮发麻!
从我和柏砚踏入社区中心的第一步,几乎所有目光向我集火。要是人的眼睛能射子弹,我浑身都是洞。
我的祈祷似乎发挥了作用。身份认证成功后,我和柏砚一路顺畅,无一人搭话。
进了门,我趴在玄关的墙上,长舒一口气。柏砚问我怎么了。我倒地不起,“这儿真的……太多前同事了,瞅着就头大。”
柏砚跟拖尸体似的拖我到沙发瘫着,“你不想和他们接触?”
“也不是……”我扶着额头,脚趾尴尬得抠地。
这些年以来,我似乎成为了被平反的典型案例,过去对我的评语有多恶意,现在便有多浮夸,都有失偏颇的,不过是从一个天平的圆盘滑向了另一个。加之我常年不露面带来的距离感,让很多人对我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们把我幻想得太好了,我很害怕这种想象。”我说。
欲加给我的冠冕和罪名,我都不关心。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所有人更关注自身……总之,我只是一个退休的老废物,废物到我想对每个过度欣赏我的人磕头,求他们无视我,千万千万不要找我社交!找我社交只能见到我是怎么阴暗爬行又抠脚的样子,百分百会让他们的幻想破灭。
柏砚懂了我的意思,为了让我放心,他在半空中比划了个圈,向我大概画出个范围,“这座山只有我们。”
相比我那个只有一棵槐树的院子,独占整座山的柏砚家可以称得上是金碧辉煌。
由于是独居,柏砚的房子只有一层,但一层的空间里错落有致。房屋傍山而建,依势起伏,书房埋入地下半米,坐着即能平视屋外的花园,盥洗室则深入山体,四周幽暗,三四步台阶便是客厅和茶室。
我们坐在茶室吃晚饭,推开纸拉门,冰雪未消,世界仍洁白无瑕,我注意到不远处的积雪上留下了一排小鸟的脚印,V字型印记细密地排列,随后又戛然而止,估计是飞走了。
“好大的房子……”参观完柏砚的家,我羡慕得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