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215)
莫亚蒂青年时曾带着恶意询问过姜冻冬,‘其实你觉得很爽吧?所有人都辜负你,而你最无辜,最无害,还能享受原谅他们的快感。’彼时姜冻冬的第二段婚姻刚结束不久,整个人心力憔悴。
其实莫亚蒂说这个话,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想伤害姜冻冬。他渴望刺痛姜冻冬,叫他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接着引发一场争吵,让他看看姜冻冬最真实的样子。
但姜冻冬却严肃地琢磨了莫亚蒂的话许久。
他琢磨了整整一晚上,期间没和莫亚蒂说一句话——在莫亚蒂以为姜冻冬被他激怒,在和他进行冷战时,姜冻冬突然拍桌而起,想明白了。
‘不,我不觉得我被所有人辜负了,’姜冻冬对莫亚蒂说,‘我也不觉得爽。’
“姜冻冬。你想得怎么样了?”莫亚蒂伸手,推了推姜冻冬的膝盖。
姜冻冬回过神,“啊?”了下。
他和莫亚蒂四目相对,莫亚蒂蓝色的左眼和半张脸都裸露在夏日的阳光中,变得清丽而明透。
似乎的确是这样。
在悲伤、孤单之后,姜冻冬发现,他的确有类似于安心的情绪存在。
他知道他们过了很好的一生,他的确为此感到安心。他无法否认这个存在的情绪,再细致的观察,姜冻冬略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份安心里,甚至包含着‘他们没有在他无法看到的地方死去。’这样的安心,从某种程度上反射出一种可怕的渴望——他希望他们在自己的控制里死亡。
意识到这一点时,饶是姜冻冬自己都惊讶不已。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萌生这样的渴求,然而,如此的渴求又的确实实在在地根植于他的内心。
莫亚蒂却不惊讶他的这种欲望,“你大部分时间感觉安心,是因为你总在俯瞰别人的生命。”他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老神在在地说,好像在说一个存在了千百年的定理,“你俯瞰了太多年,有这种想别人都死在你的控制里的欲望,不是很正常吗?”
姜冻冬下意识想反驳,“我才没有……”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莫亚蒂“啪——”地起身,毫无预兆地对着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嗷!!——”姜冻冬被莫亚蒂突如其来的一咬吓得惊叫唤,他连忙夺回自己的手,“你咬我做什么?”
等莫亚蒂慢条斯理地松开嘴时,姜冻冬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了一圈整齐的牙印。莫亚蒂咬得很深,两颗小虎牙的位置隐隐破皮,渗出了些血丝。
姜冻冬看着手上的伤痕,痛得倒吸一口气,他抬起眼,刚要问责,莫亚蒂又说,“哦,”他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说,“我太伤心了,所以咬了一下你。”
姜冻冬含在嘴里的责问又散了。他无奈地摸摸手臂,敲了下莫亚蒂的脑袋,“真是的,那你也不能咬我啊……”
莫亚蒂哼笑了一下。
他望着姜冻冬,漂亮的蓝眼睛眨也不眨,又问道,“你现在脑子里是不是在想,‘好吧,这就是莫亚蒂表达情绪的方式。他不擅长这个。这不能怪他。’——是这样对吗?”
姜冻冬几乎不会因为别人冒犯自己而生气。在他漫长的利他主义生涯中,比起感到生气、受伤、被伤害,他往往会更先一步理解他人。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宽慰自己的情绪。
姜冻冬用这种模式活了很多年,不但自己活得很好,他身边的人也都活得相当快活。可偏偏莫亚蒂就是看不惯。他就是不喜欢。这世间上的大好人不多,可怎么也不缺姜冻冬一个。
“你总是试图去理解别人,你总是通过解构别人来消解自己的感受,这好像都快成你的强迫症了。”莫亚蒂抓着姜冻冬的手说,他让那口牙齿咬出的伤痕暴露出来,“这是我在伤害你。你应该伤害回来。”
“可是我不想伤害,”姜冻冬大概明白了莫亚蒂的意图,他哭笑不得,“这是我的选择。”
莫亚蒂沉默了片刻,他叹出一口气。在姜冻冬疑惑的目光中,他决定放点儿大招。
“你身边的人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们乐于和你玩这种亲密游戏——但我可不是,”莫亚蒂冷笑地告诉姜冻冬,“我可不会再给你解构我的权力。”
他再次露出那种不可一世的冷酷嘴脸,“姜冻冬,你这个自大狂,你糟糕透了。”
姜冻冬也被他的话惊到了,“你怎么能说这么贬低人的话。”姜冻冬皱着眉说。
“就是糟糕透了!”莫亚蒂变本加厉,他哂笑着,带着浓重的嘲弄意味,与毫不遮掩的想要伤害姜冻冬的恶意,“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俯瞰我?凭什么宽容我、理解我?”
姜冻冬的眉头越皱越深。在惹怒姜冻冬这方面上,莫亚蒂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姜冻冬,少在这里给我当妈。我才不需要你这个精神控制狂的妈。”莫亚蒂嗤笑道。
终于,姜冻冬的脸色如莫亚蒂所愿般黑了下来。
莫亚蒂刚准备再说点儿难听的话,可电光火石之间,一阵剧痛从他的右手臂上传来。
“痛死了!”莫亚蒂痛得失声大叫,他本来就是怕痛的人。他拼尽全力,试图从姜冻冬的铁牙里夺回自己的手臂,但姜冻冬以牙还牙,跟莫亚蒂一样,死死咬住他的小臂。
“姜冻冬!你这个白痴!”莫亚蒂怒骂。
姜冻冬这才抬起头,“你才是白痴!”他回骂道,“白痴莫亚蒂!”
莫亚蒂推了把姜冻冬,把他推倒在地板,“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姜冻冬!”
姜冻冬也不甘示弱,手脚并用,和莫亚蒂扭打在一起,“白痴莫亚蒂!”
这时莫亚蒂和姜冻冬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事儿,完全没了交流的从容。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
一会儿姜冻冬双指直插莫亚蒂的鼻孔,一会儿莫亚蒂一脚踹向姜冻冬的屁股,又一会儿姜冻冬扯住莫亚蒂的头发,再一会儿莫亚蒂跳到姜冻冬的背上恨恨地咬姜冻冬耳朵。两人黑招频出,互不相让。整个养老小院,全是他们打架的噼里啪啦声。
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小臂上都有了对方的牙印。
第141章 死了一百万次的猫(四)
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只会冷脸把莫亚蒂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再晒出来。
我再也不会对他露出哪怕一丝丝的微笑。
就算他追悔莫及,跪下来抱着我的脚痛哭流涕,他能得到的,也只有我冷冰冰的余光!是的,我连个正眼都不会给他。
为了让他知道招惹我的下场,我已经连续三天不主动喊他来吃。
我原以为莫亚蒂肯定会因我的冷酷无情心惊胆战、寝食难安。我还想了好几个针对他求求我理他的应付之策——却没想到,莫亚蒂根本毫无察觉!
他完全不需要我喊。每次我刚坐下,莫亚蒂就自己在地板上翻滚着、蠕动着准确爬到桌前。他歪七倒八地坐起来,灰色的头发乱飞,一只脚压在屁股下,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整个人埋在碗里,吃得喷香。
真是岂有此理!
我盯着莫亚蒂怡然自得的懒散样,只觉得他就和他嘴角上的那粒饭一样碍眼。我决定让莫亚蒂见识一下我真正冷血的一面。
于是,第四天,我不仅没叫莫亚蒂吃饭,还没有给他拿碗筷。
“姜冻冬……你在和我冷战?”
终于,莫亚蒂问出了这个问题。
彼时他正躺在地板上,伸直了脖子,发现桌上没有他的餐具,又略显惊诧地看向我。
我冷酷地吃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仅如此,我还把眼睛狠狠地黏在桌上的饭菜盘子里,坚决不给他一点儿好脸色。
虽然绷着冷脸,但我在心里可得意了。哼哼哼,莫亚蒂,这下知道我冷暴力的厉害了吧?
莫亚蒂却完全没有惊慌失措,他只看了我几眼,梗着的脖子又倒回地板。“原来真的在和我冷战啊,”他躺在地上,偏头望向我,眼皮耷拉成死鱼眼,“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前列腺紊乱,才不想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