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71)
她一叹气,又为衣轻飏不服:“唉,我觉得你这人行,能处,咋你师门那伙人就瞎了眼呢?个个都觉得当初是你杀了同门,所以才叛出师门,离奇失踪十年。”
“你干脆就跟他们解释解释,那十年你都去干嘛了,那不就结了?”
衣轻飏淡漠一笑:“解释有用?那我用得着动手吗?”
纳兰泱啧了一下:“就属你小子脾气躁。你说说你,失踪十年好不容易回来,干嘛先带着一众邪修杀上清都山,把人流时给活活斩杀在众弟子眼前呢?”
“流时再惹着你了,再犯了天大的错了,你也偷偷杀啊,傻不傻啊你衣舟遥?”
衣轻飏叹气:“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呸!”纳兰泱骂,“你就活该被你师门的人记恨死。”
衣轻飏见她喝了太多坛酒,即使明知是假,也忍不住劝:“行了,纳兰掌门,再喝你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撒开!就你喝得我就喝不得了?”纳兰泱嚷。
喝着喝着,她又憨憨地笑了起来,“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呗。他们不是说……你杀了你十七师叔吗?我那个飞升,嗝……飞升了的师父,从天上也知道这事了……”
她指指天花板,食指抵着唇嘘了一下。
“她托梦告诉我,让我举全门派之力追杀你呢!”
“嗝……所以我就做做样子,和那些正道混在一起追杀你啦。但我们门派的人都知道,我是在弄虚作假,他们就传我和你的闲话,说什么……你是我姘头?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衣轻飏附和一笑,皮笑肉不笑。
“哈哈哈。是挺好笑的。”
纳兰泱挺直背,哼了一声:“所以有一天,我就对他们说呀——谁再造老娘和衣舟遥的谣?就给本掌门叉出去!”
“哈哈哈,嗝,他们果然鸦雀无声了!”
衣轻飏看她这模样,怕是下一秒便要喝趴了。
他兀自摇头:“姐姐呀,你这一闹,不服你掌门之位的人不就更多了?我看你下回也不必再弄虚作假,全正道都来追杀我,加不加你们一个也无所谓。”
本要醉倒的纳兰泱听这一句话,猛一拍桌精神了。
这么大动静,让衣轻飏颇为心疼那张无辜的桌兄。
“不行!你把我纳兰泱当什么人了?我要真这么做,对得起容与君吗?”
这是上辈子从没发生过的对话。
本还心疼桌兄的衣轻飏懵了懵:“什么?”
纳兰泱食指隔空点点他:“你大师兄闭关前就跟我说过,你天性纯良,却可惜命格多舛,脾气过于执拗,未来注定会有大祸扣在你头上。”
“他叫我一定得多关照你一二。他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关照你吗?”
衣轻飏眨眨眼,仍在懵圈中。
纳兰泱理直气壮:“我能对不起十个你,但也不能对不起一个容与君!”
脑袋里的弦崩掉后又一根根接上,衣轻飏识海清醒得发凉。他听见自己极镇静地问:“若真如你所言,那他为什么要闭关?又为什么要叫你来关照我?”
“不止我呀,”纳兰泱迷迷糊糊地说,“但可能……只有我听进去了吧……”
“等等,别睡!”
衣轻飏欲出言阻止:“你还没回答我,他为什么闭关?”
砰——
纳兰泱已醉倒在桌上了。
得,这姑娘什么也指望不上。
脑仁再度传来突突的疼痛感,衣轻飏难耐地捂住额头,视野一片模糊。
忽然面前弥漫起一场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又来?这梦有完没完了?
他向前试探着走了一步。青砖地面,湿答答的,不知是雾气凝成的水珠还是血水。
“站住——”
前面的大雾中传来一道他熟悉至极的声音。
“二师姐?”衣轻飏流露出喜色。
“我说了!”那道声音继续说,“不要再过来,衣轻飏!”
他顿住了脚步,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这时大雾才开始散开,熟悉的清都山宫观展露在他面前。连同周遭一层一层包围住他的白蓝服的弟子,前方不远处持剑对向他的二师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而他们脸上或警惕或惧怕的表情,却又那么陌生。
衣轻飏低头。
一地的血。一个青年冰冷的尸身躺在他脚边。
他手持绕指柔,亦是满剑满手的血。
“你若再踏进一步——”
二师姐向来温柔的声音,在这个肃杀的清晨微不可察地哽了一下,“清都山上下,便会以斩杀邪修之名,将你彻底抹除于世上。护山阵法威力之大,岂容你一介小小邪修放肆?”
“滚吧。”
司青岚冷漠地说。
“你早已不是我们清都山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衣轻飏:醒来我得买个符咒辟邪,否则老做噩梦。
赤混:(暗地里指指点点)是你孽造太多了,小鬼!
第45章 寻仙错|三
二师姐……
不。不, 不是的。
我不是残害同门。
“滚吧!滚吧!”四周响起弟子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排山倒海般向他压来。
曾以为从不落渊底爬起, 折磨他十年生不如死的苦难便终结了, 可爬起来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他被四面八方的恶意挤压,挤压到另一个无法呼吸的角落, 再度坠落绝望的悬崖。
呼——
黑暗中白光一闪, 衣轻飏骤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气。后背如浸水里一般全是冷汗。月光打在他秾丽的脸上, 额头也全是汗珠。
“阿一。”
黑暗中传来一道熟悉低磁的声音。
衣轻飏愕然地向没点灯的室内看去,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无止境的噩梦中。这回噩梦的源头是他的大师兄。他深深抱住了头,无助地喃喃:“大师兄……我错了……”
“对不起……大师兄……都是我的错……”
蓦地, 头被按入一个胸膛中,冷冽的熏陆香气息激得他鼻尖发酸。
大师兄抱住他的头,下颌搁在他发顶,什么也没说。衣轻飏却感受到他发抖的指尖,微颤的身体。这个拥抱极其用力, 用力到被拥抱的人险些喘不过气。
说来玄妙,他隐隐之中感受得到, 大师兄数次开口是要说些什么的。可到头来什么也没说, 只用力至极地抱住他。
“呼……呼……”
衣轻飏额头抵住大师兄胸膛, 大口大口的呼吸渐渐转匀。
他的呼吸声连同二人间的沉默,与窗外洒入的月色一起, 静静流淌于屋子的每个角落。理智渐渐回到脑子。
这不是梦境, 是真的大师兄。
他如玉的耳垂后知后觉红了, 脸却在大师兄的胸膛里埋得更深。
半晌, 他闷声道:“大师兄……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去了?我好想你。”
他的末一句让云倏一怔。很快, 他也心照不宣地转移话题,略去了阿一方才的异样:“云门湖的早稻这几天收割,紧接着晚稻马上要下田插秧,时间耽搁不得。”
“对不起。”他垂眸,揉揉阿一的发丝,“这几天冷落你了。”
衣轻飏从他怀里抬头:“大师兄下田了?”
“嗯。怎么了?”云倏眼里些许茫然。
衣轻飏从他怀里起来,下了榻,趿着布鞋蹲下,捞起大师兄两只裤脚。果然,只有脚掌被简单擦了擦,小腿处还有凝结了的一圈土块。
“等我,大师兄。”衣轻飏咚咚咚跑去拿了帕子,端了盆干净的水进来。拿出一张符纸贴在盆沿,冷水便变温热了。
他蹲在大师兄面前。云倏见他动作,正欲阻止,衣轻飏便未卜先知一般,扬起脸笑了笑:“我来,大师兄,你坐着别动。这是身为师弟该做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