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69)
自从上回书铺写信,建议「可以适当让主角拥有一个正常人的结局」后,衣轻飏便以为,由于他写的话本实在无人问津,他们已放弃了与他的生意。
叼住啃一半的梨子,衣轻飏在衣服上随便蹭干净手,拆开信封。
出人意料。
书铺说,有个十分喜爱他话本的热心(实为大财主)读者,愿意出银子印刷他话本的下卷。当然不是掉崖摔死的那本,是另一本他没写完暂坑了的。
该热心读者没有任何其他要求(关键是有的是银子),且十分欣赏他的悲剧美学。
属于是遍寻知音而不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欠大师兄的银子还要还。衣轻飏来了精神,即刻回一封信,说一月后便将下卷奉上。
书铺不久还预付了他部分润笔。
小得一笔银子,离还债又近了一步,衣轻飏心情颇好,背着手大爷散步似的,去山上看了一遭他长势喜人的菜园及葱地。
嗯,九七九八养的那兔子,又胖了半斤,看着实在馋人。
一盘麻辣兔头,一盘烧烤兔腿,一盘葱爆兔肉,一盘干煽兔丝……衣轻飏面色沉静地擦完哈喇子,对着那只兔群里最胖的兔子三叹气,背着手下山去了。
还是六儿的后厨房待他最好。
正要摸去冒出香味的后厨,山门有了不小的动静。
怎的?邪修卷土重来了,还是玄天观上山抓人了?衣轻飏茫然回头。
一个进山报信的师侄一拍他肩膀,“小师叔,玉妙宫今早来消息,九灵子道君渡劫了!”
衣轻飏动动唇,一时未回味过来。
“可惜,”那师侄颇为惋惜地一摇头,“只差最后一劫。她老人家若飞升成功,便是近几百年来道门第一人啰!可惜呀!”
不好——十七!
衣轻飏恍如惊醒,抓住那师侄肩膀问:“十七呢?你看见十七师兄没有?”
师侄道:“十七师叔?他刚一得到消息,便往玉妙宫去了!许是代表咱们清都山,去玉妙宫探望一二的。”
衣轻飏沉眉。
师侄见他神色不好,不由疑惑:“小师叔你这是怎么了?你担心九灵子道君吗?她倒是没事,命大,虽说渡劫失败了,但人还活得好好的呢。也算是天道庇佑了。”
衣轻飏摇头不答。
回到云台后,灵芝正舒展雪白的鹤羽,在院里叼着一个梨子细嚼慢咽。
见衣轻飏步履匆匆走过,灵芝歪头不解。便见这少年又退了回来,一下抢过它嘴里的梨子,往廊柱上一倚,面无表情地啃了起来。
“!”愤怒尖锐的一声鹤唳。
灵芝气得去啄这倒霉孩子的手。
都十六了,怎么还跟小屁孩儿似的?跟小时候一个德行!
灵芝啄了好一会儿,才听少年轻轻叹口气:
“灵芝姐姐,我问你个问题呀。”
“若你曾亲身试探过天命,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眼下别人的天命落在你面前,你还愿一试吗?”
灵芝停止啄弄,歪着小脑袋,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无言许久,衣轻飏啃了最后一口。
将还剩大半的梨子还回灵芝嘴里,他以极轻极平静的声音道:“去他该死的天命。”
他总得再试一次,才肯死心的。
整理神情回房间。
望了对面一眼,大师兄仍不在。
他微微庆幸,又微微落寞。除了早上练剑大师兄会在外,最近越少见到他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大概是早稻那一档子事吧。
阖上房门,顿了顿,衣轻飏还是反锁上。
若是大师兄回来撞见,那就不好了。
他在房间中央收拾出一片空地,咬破指尖,沿着中心画了一个步骤简单、但线条颇为复杂的阵法。
若是此刻哪位正道修士来了,必会惊呼,此为何种邪门之阵法。
以血为阵,滋邪唤灵。
上辈子,衣轻飏十岁入玄门,只与正道尊崇的灵气接触了短短十五年,余下大半辈子,都在和怨气打交道。非他自夸,论对怨气之精通,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敌得过他。
他曾试验出,血是承载怨气的最好媒介。无论是凡人,邪道修士抑或正道修士,皆是如此。
只可惜没弄到一个神仙来,否则便知对神仙也是否适用了。神仙?衣轻飏想到这便讽刺一笑,那种泥菩萨也会流血吗?
他的血本就养了两辈子的上古怨灵,滋邪唤灵的效果可谓是天地间独一家的了。
画阵毕,衣轻飏盘腿坐于阵中,阖眸静心,寻觅他想找到的答案。
他站于心海中尸山血海之上,冷眼睥睨,寻找与他隐隐有一根细线牵引的神器踪迹。
这是衣轻飏第一次试图推演神器位置。
尸山血海渐渐有些躁动。血海沸腾般咕咚咚冒泡,尸山开始蠕动,无数双残手从骸骨里爬出,向最顶上衣轻飏对位置挤来。
连他的心魔也躁动不安起来,成年的那个他在底下指着他骂,那个十岁小孩呜哇呜哇地大哭,哭声极具穿透力。
衣轻飏心烦地皱眉,脚下略用力一踩,蠕动的尸山便像被定住一般,各类残肢以极诡异的姿势暂停不动。
那根若隐若无的线渐渐清晰起来。
——寻仙炉。
他已经感受到了,在要寻找的寻仙炉中,上辈子放进去的属于他自己的怨气。
等等,不对。
这缕本属于他的怨气,居然在抗拒他的控制?
衣轻飏眸色沉冷,威压陡然铺天盖地,沸腾的血海也似感受到主人的力量,恐惧得安静下来。
终于,抗拒他的那缕怨气给了回应,却竟是在反问他这个主人问题——
【回答我,我之道为何?】
衣轻飏完全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这么有脾气。
回答?回答你大爷!
他企图强行控制这缕怨气。
那狗脾气倔玩意儿居然还回:【你不知此问答案,非我之主。】
说着拒绝他的控制。
衣轻飏面色阴沉下来。
须臾,他咬牙切齿地问:“什么问题?”
那倔玩意儿倒很有耐心,又问了一遍:【回答我,我之道为何?】;
衣轻飏沉默很久。真他大爷的狗问题。
“我不信道,你硬要我回答的话,”他歪了下头,“我只能说,灭道之道,无道之道算么?”
那倔玩意儿就不理他了。
不理他了……
他了……
了……
衣轻飏礼貌一笑:“你大爷?”
一直以来,他不痛不痒的震慑只使得他心海里鬼东西们蹦跶得越放肆。可如今前所未有的威压之下,偌大心海之内,不分尸鬼,皆纹丝不敢动。
那倔玩意儿倒是前所未有之倔强,竟调动寻仙炉内全部上古怨灵之力,抵抗他的控制。
衣轻飏以血阵输送怨力过去,本就十二分地耗力,眼下与对面扛上,比起拥有寻仙炉不慌不忙的那缕怨气,显然更吃力的一方是他。
【回答我,我之道为何?】
那缕怨气又问。显然它给他回答的机会不仅一次。
可这回,轮到衣轻飏不稀得搭理它。
那缕怨气不知怎的,突然烦躁起来。
【错,错,错,错错错!】
它周身怨力更增三成,调用神器内全部怨灵反噬其主。
而其主?倒霉的其主衣轻飏,从心海中强行脱离,倏地呕出一滩乌血,悉数洒落地板上。
他缓缓擦掉嘴角血迹,垂下眼眸。
乌血与已经凝固的血阵混为一体,斑驳陆离,场面骇人。
作者有话说:
写一半,我发现了标题的另一种解释方式:
寻仙错=寻仙炉说:错错错!全错!
现在已经到第二卷 了啊……(老父亲叹气•jpg;
后面预期会慢慢修文,写得太急了有点粗糙,也没达到想要的效果;
今年三次元会比较忙,慢慢来叭(老父亲二度叹气•jpg;
感谢一直追更的小可爱鸭,你们就是我码字的动力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