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重生](204)
“可,”衣轻飏犹疑道,“大师兄不是第八世闭关后,才知道真相的吗?怎么会第七世便……”
郑允珏呵呵:“人就在你身边,你去问问不就知道喽?”
衣轻飏想起大师兄说过,以后不会再瞒他,慢慢点了点头:“我等会儿去问问。”
郑允珏便道:“所以,你们这一回,打算怎么做?”
衣轻飏想起大师兄的打算,眸光微微一黯。沉默一会儿,摇摇头:“还没想好……”
郑允珏道:“你既已重生,想是上一次大劫周期便崩坏了。即使是天道,也无力承担起第二次重来。”
“大劫崩坏会怎样……”衣轻飏低声呢喃。
郑允珏沉默起身,俯视他一会儿:“你清楚,那副场面的。”
“反正,若你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郑允珏道,“即便是想逃,我也无所谓。舟遥兄,往后皆是你个人的选择,别人终究帮不上忙。”
衣轻飏静静坐在原地。
“另外,提醒您老一句。”出门前,郑允珏扶着门框回身,逆光眯缝起眼。
“道门的伐魔之征,已正式拉开帷幕了。”
——
长乩整理各地探子的传讯,转了转脑袋,无奈揉肩,手腕上回字纹的银护腕滑至肘部:“还真开始了啊。”
这时,竹楼外传来吆喝声,对着吊脚楼:
“少主——”
“少主——”
是声音清亮的少年郎声音,吆喝起来便跟唱山歌似的。
随长乩起身,蜡染的青布衫上,腰身及裤脚上的银缀叮铃铃一阵响。晃到竹楼外,眼睑一下压,便瞧见族中少年郎领着一小辫子阴鸷少年来到楼下。
“言弃?”长乩略扬眉,“我还以为,你在清都山不回来了?”
“我法力恢复了,自然要回来。”阴鸷少年懒得多搭理他,直说正事,“我带回些消息,与玄门有关的。”
长乩露出并不意外的神色:“你说的是,伐魔之征?”
……
整理完言弃带回的消息,加上之前探子们的汇报,长乩略略想好说辞,准备下山去见主上。
长乩管的是魔修,但其他邪修也掺和着管点,属于主上以下的不渡界二把手。言弃主要管鬼修,新来的吹盏便接管了妖修。
他们这些人,虽都是主上下属,但不渡界内的老巢并不在一个地儿。
长乩据苗疆深山,虽是仿的,但和真的不止一模一样,还没有那些烦人的、到处都是的正道门派。长乩的同乡族人来不渡界后,都往这边投奔。
吹盏则爱热闹,极乐城便成了她的地盘。
至于言弃……这鬼就是个钻研邪门阵法的疯子,除了主上,没人摸得着他正躲哪儿闭关。
而长乩那位便宜爹,我们可爱可敬的前魔尊赤混大人,碍于其这辈子只能是个小屁孩的模样了,也鬼混不到哪儿去。衣轻飏不在时,便守一下山脚下的菜园。衣轻飏在时,他便乐得滚其他地界逍遥去了,偶尔会回一趟山上,看看长乩他们。
长乩是走着下山的,顺便等他便宜爹的传信。
……他摸不准,那位容与君是否还在主上那儿。
若他爹仍在外头逍遥,那便是还在了。
“还在”意味着什么?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得避免进天井那院儿,还有……克服一下心理阴影。
千年前,他那位便宜爹便是受神君玄微一斩,神魂散去大半。第二剑来时,眼看他爹就得残魂皆散了,长乩便上前挡了下……
也许,因为他并非祸首,也许,仅是出于对一个小魔修的怜悯,玄微略收了下剑,那一剑的威力削去大半,他得以保住小命,重伤昏迷。
只是阴影仍在,长乩想到这,禁不住叹了口气。
若没有主上,只怕他现在……还被孤身囚于昆仑山巅。那千年的寂寞,他是不敢再尝第二遍的了。
呼吸了一口深山新雨后的空气,耳畔传来族人们隐约的放歌声,长乩唇边不由浮现淡淡笑意。即使眼前之景并非真实,那又如何?他还是觉得,自己已回到了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为了这个得之不易的新故乡,他愿意跟随主上付出一切。
便宜爹还是那么不靠谱,等了半天,都快晃到山脚了,一封传信才终于出现。
只是认清来信人后,长乩瞳孔一缩,迈下的脚步一顿,脚踝上的银项圈极清脆地晃了一下。
“我在浮幽山下小镇等你。”
“伐魔之征将启,我可保你。”
“楚沧澜。”
——
“所以,你去见过他了?”
衣轻飏在案后将茶盏放下,轻轻一声叩响。
“……”长乩神色恹恹的,“是见过了。”
衣轻飏饶有兴致地问:“他有什么法子可保你?”
长乩垂下眼皮,拿茶盖拨了拨茶叶,热雾升起,雾后传来他轻轻的声音:“他愿意带我一起逃,远离伐魔之征前线。”
“逃啊……”
衣轻飏脸上浮现恍然神色,他何尝没想过和大师兄一起逃呢?只是,他们要逃的是天道,那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法则。
逃得掉吗,舍得下吗?
长乩顿了顿道:“所以我拒绝了他,并劝他快快回去。我们逃不掉,我们也都舍不下。”
衣轻飏浓密的眼睫敛下,不再言语,乌发披散着,没有束起,显出沉静的美来。
就连寡言的长乩也感觉出了,离开通天秘境后,自家主上出现的变化。
——一夜之间,像是认清了什么,却又不是陷于萎靡,而是愈显通透、愈显包容的镇静。至少,离他最近的人看到是如此。
却也因这种镇静,叫人愈发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也许,就连那位容与君,也看不全吧?
这时,衣轻飏安静地开口:“我将去临安城,与大师兄一起取最后一件神器。这段时间,劳烦你在不渡界准备,以待玄门的伐魔之征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个前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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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画山河|三
谈起临安, 衣轻飏只记得,十七是临安人, 家中曾是此地有名的富商巨贾。
不过, 那也是约摸六七十年前的事了。
他们来的时候,恰巧遇上今年的秋闱,本州的学子齐聚临安城内, 等候解试。住的客栈楼下, 一色的白袍敝衫,青灰幞头晃动着, 堵满了背着书箱到处求宿的学子。
虽是闹腾, 却也充满年轻的朝气。
二楼客房内,厚厚竹帘遮住天光, 也遮住人声。衣轻飏坐在竹席上,一面掐着跨坐在身上的大师兄的腰,一面轻轻叹道:“前世,我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呢。”
他可省了力气了,不止衣冠齐整, 还能在这时候故作感慨。
与之相比,云倏则有些忙不过来。全身上下, 遮身的, 只有垂落的长发, 随他动作大幅度晃动着,一手圈着阿一脖颈, 一手抚过对方略略汗湿的鬓发, 低低叹息一声。
竹席边放着一个小火炉, 煮着烧茶的水。
“大师兄也嫌我老了么?”
见他对自己的感慨不做反应, 衣轻飏冷不丁逼问了一下, 漂亮的眼底蕴着浅浅笑意。
因为他那一下动静,云倏长眉轻蹙,抖着足弓,低磁的声音从嗓子里涩然发出,好不容易缓过来,便略略挑起一边眉,睨着这笑吟吟仿若无害的美人。
“你才二十。”
衣轻飏便伤春悲秋地摁住心脏的位置,“可我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云倏伸手,强势地把他摁倒在席上,居高临下冷眼瞥他,言简意赅:“那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