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113)
尤其是个人感情与叙事色彩极为浓烈的舞蹈,看似自由散漫,对于刀群舞的完成难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在队友的评选下,Center由动作较为精准,能作为队伍参考系的唐之阳担当,乐时的部分偏重较大,与C有一段时间不短的互动,表达“两个飘荡沉默的幽灵在孤独的航路中找到彼此,惊觉一直以来追寻的灯塔就是彼此,从此生命有了光彩”的主题。
准备时间两周,他们花了整整五天将细节抠干净,合舞却总是不齐。更不必说在开场部分与结束部分需要五人共同完成的动作编排了,走位动线几经更改,唐之阳不愿意多作简化让步,认为会破坏舞蹈的整体性。但在导师的抽查考核里,李想一针见血地指出走位的凌乱失误,并且认为队内的短板是万幸与袁弘杉二人。
万幸原本是爱说爱笑的性格,练习时间过半却毫无起色、失误频频,饶是怎样的豁达乐观,他也开始焦急不安,眼见着乐时和唐之阳拆了伙,每天花不少时间在纠正他们的错误上,自己的合舞部分却迟迟没有开始练习,参与节目这么久以来,那些隐隐约约堆积的压力,有了斜塔倾倒的迹象。
在第二次考核之前,乐时陪了他一个通宵。像无数在WMC彻夜练习的日子,第二天就是月评,但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力。
乐时纠错的风格和唐之阳不一样,冷静、尖锐、不留情面,中段刀群舞的走位极其复杂,在短短十秒的音乐起伏内,要完成两次队形的大整,走位基本靠飞,动作则是大开大阖地左右横越,兼顾两者时动作难免变形,每一次乐时都会直接叫停,将错误录像回放三次,一点一点纠正修改。
乐时在休息的间隙里,看着满脸通红,气几乎喘不上去的万幸,提出了建议:“如果实在不能消化,我们调整一下吧。”
万幸忙不迭摇手,紧张地被呛了一下,简直要咳嗽得肝胆俱裂,乐时拍着他的后背,万幸磕磕绊绊说:“这套舞你和唐老师折腾了这么久,我们也练了这么久,要是这个节骨眼再换的话,杉少和李主持人都要变……我觉得不行。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的!”
“李主持人”是李凌京的绰号,梗来源于每一次音乐响起之前,这位练习生都要端腔作势、正儿八经地来一段押韵的开场白。
乐时忍不住将话一截:“不是拖后腿的问题——”
万幸双手一拍,手掌搁在乐时两肩的肩头,他露出一个满是汗水的灿烂笑容,牙齿洁白整齐,“我真的能赶上来的。乐乐,相信我!我都和你做了这么久的练习生了。”他抹了抹额发的汗,站起身的时候身形危险地晃了晃,显然有点儿力气不足的低血糖,乐时又给他按了回来,从裤袋里翻出一颗水果硬糖,塞进他的手心里。
“吃。”乐时淡淡看他一眼,万幸低下头,神情有点儿颓丧。乐时又说:“改吧,我明天就去和哥商量。我不希望你在舞台上出身体问题。”
尽管万幸知道这是一句关心,可他的心仍然猛然地一沉到底,他窸窸窣窣地拨开糖纸,蜜桃味的果汁糖,含在嘴里却发着苦。
“真的……不需要因为我改动的。”
Concept评价共有三次内部考核,舞台在第三次内部考核时会邀请制作人到场验收成果,谁都不希望在这一步给制作人们留下“糟蹋歌曲”“白费心血”的恶劣印象,更何况是陪伴李想十数年的金牌制作人,他的经历与李想一样是业界传奇。且不说乐时与唐之阳这样,跳着李想的经典舞曲练上来的dancer,在万幸的心里,对方的分量同样举足轻重。
万幸一宿没睡,习惯熬夜作息如乐时,都在天刚破晓前眯了一个半钟,可他看着将脸埋在臂弯里,蜷在角落的乐时,心中很不是滋味。黎明前的黑暗有些寒凉,乌漆漆的风透窗而入,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小层粟粒,万幸在昏暗的灯下睁着眼睛,不知待了多久,他重重叹息一声,将脸埋进臂弯里。
如果他也像他们一样个高、帅气,有舞蹈的天赋,动作一记就会,歌一遍能唱,那该多好。
最初选择rap的初衷和许多练习生一样,单纯是因为rap不需要声乐技巧,也不需要记忆动作,写出来的歌词随心随性,配合着乐曲直抒胸臆,就能完成自己的舞台价值。后来老师夸奖他“或许真的有这方面的天分”,他于是像个偏科的学生,对于说唱练习投入了全身心的热爱,不是没想过走到这样窘迫的一天——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些和他有说有笑的朋友,会不留情面地将他踢出组去。在离开时除却任风风,他们说的话是:“我以为别人都会选你,你和大家关系这么好,一定没有问题的。”
他是没心没肺,是乐观开朗,可这不代表他不在意自己选择的曲目。
万幸突然打了个寒噤,他眼前出现了更加严峻恐怖的情景。
“我觉得你一定没问题的,大家都会pick你,你的人气这么高,所以少我一票,一定没有问题的。”
万幸觉得后颈发冷,后知后觉地摸了又摸,才发觉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愣着神,狠狠抽了一口气,大眼睛委屈而缓慢地眨了眨,他的心跳很快,他是因为恐惧——万幸握紧了拳头,小声说:“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在万幸的坚持下,最终的舞台动作还是没有修改,但在二测时他却全程没在状态,发挥甚至比上一次更加糟糕——在中段大幅度的走位里,他抢了半拍,因此撞到了也正沿着动线走位的唐之阳身上,男生之间的碰撞是后果难料的,慌忙之间,万幸似乎踩到了什么——唐之阳只低声对他说了一句没事,舞台勉强完成。
但这一次,连一向温和宽厚的李想,都直言不讳地指出了不足:
“万幸练习生,再这样下去不仅不能完成舞台,也会拖队友后腿的哦?”李想的视线在唐之阳处一顿,“Center和队长都是唐之阳吧?回去需要取长补短,好好规划了。”他苦笑一声,又说:“老韩对你们报以厚望,他是个音乐怪才,脾气不太好,到时候,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替你们说话。”
没等万幸说话,唐之阳抢前一步,对李想的态度谦逊而礼貌:“我知道了,主要是因为我没能好好统筹队友的part,回去我会重新修改的。给老师添麻烦了。”
李想:“离最后的测评还有三天了,努把力,我还是非常看好你们的。点子都很新颖拔萃。”
唐之阳鞠躬道谢,立得方正,李想满意赞赏地点点头,起身走出教室。
摄像机还对着他们,可万幸的眼眶和鼻子顿然都红了,李凌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乐时没有看万幸,径自向唐之阳走去,唐之阳扬起手挡了一下,却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打了一个沉重的踉跄,乐时一下揽住他的手臂,勉强抵住他摔倒的姿势,但没能挡住唐之阳的双膝“咚”地沉闷两声。
唐之阳跪在了地上。
唐之阳哆哆嗦嗦地把脸埋在乐时的肩窝,咬牙切齿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其他三个练习生为这变故一怔,袁弘杉先回过神来,说:“你的脚崴了?”
李凌京箭步向前:“这可不好,先扶他去医务室吧。”
“没、没事。”唐之阳摇摇头,勉力要站起的时候倒抽一口凉气,他发出一声疼痛的低吟,却不忘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万幸,他知道镜头正在冷冷注视着他们,他一定要说些什么挽救局势:“我没事。我……以前跳舞受过伤的,不是你的错,我用力用错了地方。呃……”
“哥。”乐时责备地看他一眼,唐之阳疼得皱眉咬牙,脸都要揉成一团,还试图挤出笑容安慰队友,他和李凌京合力把唐之阳扶起来,回头对站着的万幸与袁弘杉说:“你们先自己练一会吧,我等下回来。”他的目光落在万幸身上,又补了一句:“不会有问题的,先等着。你别怕。”
袁弘杉长叹一声,没想到自己的组会出这样的问题,转头顺口地刚想奚落万幸几句,却看见小孩秀气漂亮的脸团一扭,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他看看镜头,又瞧瞧万幸,苦恼不堪地揉着太阳穴,嘀嘀咕咕:“我可不会安慰哭包……”尽管嘴上犟着理,杉少还是纡尊降贵地弯下腰,对万幸温柔而不失霸气地说了一句:
“别哭了,哭是不能引起我的注意的。”
万幸打了个响亮的哭嗝,泪眼模糊地回嘴:“我不是小说女主,霸总语录对我无效……嗝。是我的错,我都搞砸了……”
袁弘杉顿时觉得头大如牛,同时钻了牛角尖:搞得定音乐会名次,搞得定出道位前六,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屁孩?
唐之阳在医务室遇见了熟人。
金瑜是节目的特邀嘉宾,在本周进行测评的巡场。
被一左一右拖到医务室的时候,她正与医生一言一语地攀谈着些什么,声音温柔轻快,像是季夏凉爽的晚风。白金色的长发高束成马尾,运动背心贴身,运动裤宽松,是浅淡的薄紫色,显得健康灵动。
桌案旁放着透明的亚克力药盒,还有一个玻璃空杯。
金瑜闻声转过头,旋即惊讶地睁大眼睛。
“啊……这位不是……”
金瑜保持着安全距离,站在一旁看着医生紧急处理,唐之阳坐在直背椅子上,运动鞋卸下来的时候,连袜子都很难剥下来。他闭着眼睛隐忍,紧咬的牙关发出轻微摩擦声,指甲深深陷入手掌心里,过程里他没有出过一声,显得格外坚强。
医生到前厅配药,金瑜对站在她的身边,显然有点儿脸红,局促不安地左顾右盼的李凌京说:“医生大概需要你们帮忙出去拿药。”李凌京似乎极其乐意效劳,点头捣蒜地离开,乐时担心地看了唐之阳一眼,他似乎已经恢复常态,对金瑜慢慢说了一声“没关系”,于是乐时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