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上(326)
邵荣头低着,眼珠子往上抬,委屈又心慌地看着他:“自习……”
老罗道:“哟,您这还挺爱学习哈。”
“你在你们专业成绩不错吧?”林瑾瑜随意看了眼,里面没有电脑,只有些本子还有毛姆的《面纱》,他没干什么,而是原样把包又搡给了邵荣,动作还挺客气。
邵荣战战兢兢接过了,隔着厚厚的镜片看他,林瑾瑜道:“邵荣,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没必要跟赵武杰绑在一条船上。”
确实没必要,赵武杰表面上看起来热情、健气、阳光,豪爽又大方,和同学老师处得都不错,即便是从前乱玩的时候,他对待那些和他上过床的0们也总是装作一副颇有风度的样子,遗憾而略带歉意地通知对方他没感觉了,喜欢上了别人,所以大家好聚好散,就这样。
只有邵荣知道他的另一面,赵武杰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他易怒、空虚、轻佻、势利而又庸俗,他知道他所有的不堪。
林瑾瑜说:“你害我成这样你开心吗?我被关在家几个月不能上学,我室友我同学都那么看我,都是你害的,你高兴吗?”
邵荣沉默了很久,说:“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对林瑾瑜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他感到很抱歉。
小斐和老罗站在一边没说话,两人同时心想:这人果然和瑾瑜说的一样懦弱。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林瑾瑜看他口风不是很紧的样子,觉得这事儿能成,他语气放软了点,接着说:“但你还有机会弥补一下你的头脑发热,那录音是赵武杰逼你剪的吧?原始通话录音在哪儿?”
邵荣却说:“没有人逼我。”
小斐道:“你不用怕啦,你是不是被他威胁啊,都大学生成年人了,你怕干什么,不必要的。”
邵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真的,没人逼我。”
“我说你……”老罗觉得这位姐妹未免太朽木不可雕也了:“你是不是被赵武杰pua啊,你在跟他搞对象啊,我是他前任,听俺一句劝,那姓赵的就是个人渣,专门无缝切换,没几天就把你甩了。”
然而邵荣脸上神色透出点难过,他道:“我没有和他谈恋爱……从来没有过。”
“哈?”老罗一脸看妖怪的费解神情:“那你为啥啊?”
林瑾瑜没耐心了,语气里隐隐显露出威胁之意:“邵荣,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非要吃点苦头?”
他被搞成这样,一大摊子说不清的破烂事粘在他身上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是个人都上火,林瑾瑜抓着他外套一边,不怎么客气地把他提拉过来:“说话!”
邵荣很怕他,脖子都往下缩着,老罗从灌木丛里不知道哪儿抽了跟木棍出来,道:“哼,废什么话,咱们gay今天也要打人了!”
“别打我别打我,让我干什么都行!”邵荣害怕极了,他不敢看林瑾瑜的眼睛:“我……我就是……很抱歉,可是……可是我……”
他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来,林瑾瑜刚想骂他少结结巴巴,不愿意说闭嘴,邵荣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他耽搁得实在太久了,林瑾瑜提着他,由不得邵荣反抗,从口袋里把他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哟”了一声,说:“你俩有事儿通气啊,也让我听听?”
他揪着邵荣的外套,搡了他一把,把他非常狼狈地赶到路边,晚间大课的铃声响了,天越来越黑,老罗拿大棒子架在邵荣脖子后边,贴着他的肉,就像一无声的威胁。
林瑾瑜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打开录音,然后按了邵荣手机的通话键,打开免提,把手机送到邵荣脸前边。
电话乍一接通,赵武杰凶恶至极的辱骂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你他妈被车撞死了还是去投胎了?不是说七点之前就出食堂了吗?这会儿了还没到,你故意耍我?”
“没有,没有,”邵荣连忙说:“我不会的,我……”
“赶紧过来,”赵武杰浑然不知道还有第三人在听这通电话,他不耐烦道:“过来说到底怎么办,还有你给出去的那个录音……”
林瑾瑜举着手机,知道重点要来了,屏息凝神等待着。
赵武杰说:“你上次让我干什么来着,还有那件湖……”他想说那件湖人的球衣其实他确实挺喜欢的,有点舍不得,想问问放在哪儿了,等林瑾瑜彻底翻不了身,风头过了还是想穿去打球——然而赵武杰还没来得及把这句关键的话说出来,邵荣忽而大声打断了他。
林瑾瑜都不知道这个刚刚还怯懦得不行,一脸怕挨打样子的眼镜男是怎么忽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勇气,他大声对着电话吼道:“赵武杰!”
那声嘶吼完美盖过了赵武杰的声音,林瑾瑜恼怒之极,背后老罗揣测上意,抡起棍子就朝邵荣膝盖弯来了记结实的,直打得他一下跪了下去,膝盖磕在粗糙的大理石台阶上,顷刻破皮,磕出淤青来。
邵荣又怕又痛,忍不住喊了一声,电话那边的赵武杰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倏然坐直了,喊道:“邵荣?”
邵荣磕磕巴巴道:“小杰……我……我在路上,但是暂时过不来,我明天再过去吧,好不好……”
林瑾瑜脸色阴沉,这家伙到底……是头部有什么疾病吗?
电话里赵武杰道:“你他妈到底搞什么鬼?你在诈我吗?又做作什么?戏不够你演的?”
邵荣跪在地上,害怕而满含歉意地看着林瑾瑜,眼眶含泪,话却是对着电话里说的:“我没有,小杰,我……我害怕。”
他从来不是头脑发热,他的歉意是真的,但他不忏悔。
第210章 挑唆
“喂?喂!把话说清楚!”
赵武杰质问的尾音还未完全散去,林瑾瑜挂断了电话。
反正再等下去也不会等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的了,都怪那个家伙……这么心甘情愿给别人当狗,到底为什么?
邵荣膝盖着地,缩着坐在自己脚后跟上,不敢看他们,就像一只等待屠户落刀的山羊。
刻意露出这种姿态,好像他们才是恶人似的。林瑾瑜搞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把“懦弱”和“坚定”这两种本应截然相反的品性集为一体。
邵荣小时候受过许多打,他来自贵州一个偏远的传统农村家庭,村里有祠堂,祠堂女人和女孩不能进,族谱上只写男丁的名字,每年过年杀年猪时,没有儿子的家庭不能分。
从小到大,邵荣没有见自己爸爸做过一件家务,“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似乎已经深入这个家庭的每一个毛孔,父亲在那间小小的瓦房里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这个男人喝醉酒后会变得更加暴躁而易怒,常年残留着酒精、猪油、泥垢的手呼出的巴掌响亮且粗野。
而母亲永远是顺从而默不作声的,她是那样安静、勤劳,为温暖的家献出了自己的全部。
粗鲁的父亲不懂得情感的表达,年幼的邵荣从母亲那里习得了关于情感与社会交往的一切。
和他温和、顺从的妈妈一样,不管在哪个班里,他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拨男生,内向、老实,学习很听话,也不会乱玩,一个人待在人群里的时候其实偶尔也会做一些彩色的梦,但从来没有人想知道。
尽管高中以后因为学业,他不再和父亲住在一个屋檐下,但邵荣还是很怕痛,那种心理上的怕。他以为自己没有按林瑾瑜要求的那样做,对方一定会很生气,然后狠狠打他一顿,就像他反抗了父亲或者以前班上的男同学,对方会对他做的那套一样,遂缩在一边,静静等着林瑾瑜的怒火降临。
他很怕痛,但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还是那样做了。
可林瑾瑜不是个中二的不良少年,他只是喜欢穿得很酷,戴项链和耳钉是因为觉得好看,滑滑板仅仅是出于喜欢,他今天之所以来堵邵荣,原本只是想用些小花招劝他迷途知返……即便在真正中二的那段时期,他也只是喜欢和许钊、黄家耀等等三两男生一起聊天吹牛,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不喜欢对他人施加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