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9)
童瞳想起冷超的专业书,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杜骊给他做的笔记,整本书没冷超一个字,冷超说杜骊像妈,童瞳觉得不止,这是女朋友兼秘书兼家教兼妈,两个人既是对方的主人也是奴隶,一种奇异的,外人无法打破的诡妙平衡。
收拾完屋子,天已经彻底黑了,一切归置妥当后,屋子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温馨,是小是破是旧,但有两个鲜活的青春,已经自带光彩。
第7章 绿岛
冷超和杜骊留童瞳吃饭,一起去侧门的小饭馆炒几个菜,走在路上收到秦澍的消息:好几天没见了,论文不急吧?一起来侧门这吃个饭?
童瞳犹豫了下,他拿要准备论文当了好几天借口,对秦澍避而不见,他觉得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要分开,然而一见到秦澍的消息,他的名字,他的人,童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坚定想法。
绿岛就在侧门的商业街,童瞳走到这里,看到绿岛已经开了门,秦澍就在里面。
他问冷超杜骊:“秦澍刚发消息给我叫吃饭,我让他过来一起?”
“行啊。”杜骊对秦澍印象不错,觉得他是童瞳的哥哥,一贯为他忙前忙后的。
冷超没吭声,只看了童瞳一眼。
童瞳回信息:我在侧门这里,绿岛旁边的天涯海角,冷超和杜骊也在,你不介意就一起吧。
过了没半分钟,秦澍走了进来。
他的轮廓在店门口虚晃一秒,童瞳就认出来是他,太熟了,十岁的秦澍,十五岁的秦澍,二十一岁的秦澍,不看人,一抹气息飘过来就知道是他。
秦澍跟冷超杜骊也熟,杜骊拈着酸辣木耳感慨道:“还是你们电气好,还没毕业电站都抢着要人。”
秦澍倒说:“有什么好的,从入学第一天就知道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日子,到老到死都明明白白地在眼前,一点对未来的期待都没有。”
冷超碰了碰杜骊的胳膊肘,对秦澍说:“女生就喜欢安稳,又总是矛盾,喜欢上浪子又指望他回头,看不上老实人又羡慕那份安稳。”
童瞳听不下去:“注意你的嘴脸,刻薄有点分寸啊。”
杜骊白过去一眼,总结一个字:“酸。”
秦澍淡然笑笑,他对未来也没有期待,却不同于冷超的没期待,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大概率衣食无忧,走上他父亲的老路,当不了大领导也能当个小领导,性格比他父亲要好,会成为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人。
所以他拼了命折腾绿岛,散尽钱财搞了这么个乌托邦,喝酒,打球,三教九流的年轻人,让他幻想自己做出了一个江湖。
绿岛有尽头,毕业就是尽头。
这话秦澍不会说,太丧了,他习惯在同龄人面前当老大当哥哥,他习惯照顾童瞳,童瞳……是个有翅膀的人,秦澍希望自己可以做他的巢。
太奢侈了,这想法。
秦澍走神走到云天外,童瞳自从秦澍进来,整个人也跟着半神游,冷超和杜骊都瞧出两个人的不对劲,也不好说什么,闷头吃完了饭,冷超再次潇洒唤服务员结账,又听到雷同的一声:“同学,已经结过了。”
冷超微怒,一胳膊肘夹过童瞳脖子:“这种日子你也跟我抢?我主场还是你主场?”
秦澍连忙打圆场:“我结的我结的,咳,这不都来绿岛附近了,就当这一带都我罩着。”
冷超这才哼哼唧唧松了手:“谢谢澍哥。”
童瞳嗤嘲一声:“真乖,吃人嘴短。”
旁边就是绿岛,粗劣的霓虹灯闪着硕大的两个招牌字,秦澍说:“来都来了,进去坐一会吧。”
童瞳隔空感受了下,今天人也不多,不怎么吵,他一招呼,跟冷超杜骊说:“今儿澍哥包圆了,去玩玩吧。”
几个人走进去,里头就两个人在打桌球,圆球撞击桌面的声音跟店里的音乐声混在一起,闽台人民的鲍勃迪伦伍佰正在唱:牵挂着你是那颗我的心,飘呀飘地在你面前捉摸不定,牵挂着你是那颗我的心,吹呀吹到你的眼前我的心……
其中一个俯身正要击球的人抬起了身,叼在嘴角的烟头红芯闪了一下,一团白烟飘出,立体分明的脸模糊起来,砂纸般的声音响起,说:“童瞳,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emmm,他来了
第8章 奔涌
五六米的距离,三四个人的身影,隔着伍佰与台球桌,童瞳听见了他最不想听到的问候,那个人,那把声音,都令他想起自己最丢脸的一刻。
他曾在这个人的怀里挣扎发疯,像痛哭流涕的野兽,当着这么一个外人的面,把自己爱到绝望,卑微到尘埃里的心剖了个干净,他简直恨,恨自己失控。
冷超和杜骊都看着童瞳,他硬生生咽了口气,把反感与恨意都封进心里,只剩一秒变冰窟的脸,冷超问:“谁啊?你认识?”
童瞳冷淡点点头,秦澍给几人拿了饮料说:“我朋友,来,我给大家介绍下。”
台球桌上咕噜噜的滚动声已经停了,顶上吊下来的聚光灯下围了一圈人,童瞳拖了张高脚凳坐在人群后,有什么好认识的,什么人都值得认识?
秦澍指着冷超和杜骊说:“这是外语系的神仙眷侣,冷超,杜骊,童瞳的同班同学。”
“怨侣。”杜骊纠正道,顺带白了冷超一眼,两人一齐朝对面点点头,算打个招呼。
秦澍又指着对面,个高肩宽皮黑的那个说:“这是边城,经常照顾我生意的哥们。”
边城旁边那人跟他形成鲜明对比,个子差不多高,但皮肤苍白到像吸血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单薄身架子,性子倒有些热情,主动朝冷超和杜骊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我叫苏雷,是边城的死党,也是澍哥这里的常客。”
常客,啧啧,童瞳在心里吐槽,当是来风月场呢。
苏雷的眼神穿过人群,曲曲折折朝童瞳探过来,眼神带着询问:“这位是?”
童瞳没起身,喝了口柠檬茶,眼神瞟了眼边城,他凹陷的眼神很深,褐色的睫毛很长,看不清神情,秦澍拍拍童瞳的肩膀说:“童瞳,我从小一起长大的……”
秦澍卡在了这里,童瞳一颗心不轻不重地跳了下,微微一沉,他低头再喝一口茶,垂着眼不看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发小,同学,不外乎这样了。
他轻轻阖上眼,无所谓了。
“一起长大的弟弟。”很意外,那把砂纸磨过的嗓子接过话,秦澍犹豫了半秒,模糊地点了点头。
童瞳猛地睁眼,长睫毛遮住的羽翼阴影骤然飞走,他抬头,看到边城嘴角一抹不易觉察的笑,似示好,似嘲笑。
苏雷后知后觉地突然反应过来:“噢!这就是童瞳啊,我知道啊,澍哥不经常跟我们提起嘛,只是一直没对上人,今儿才见到本人。”
咳——秦澍咳嗽了声,打断了苏雷热情洋溢的感叹:“要不大家一起打几局怎么样?我给大家做后勤,调酒倒茶做果盘,咱们可以记分,输了的晚上请宵夜啊。”
苏雷笑着说:“我没问题啊澍哥,输了边城请宵夜,赢了我请宵夜。”
一群人都笑了,秦澍说:“这话讲的,谁输谁赢?横竖都你俩包圆了是吗?你俩做生意都这么做的?可真会算计。”
杜骊捅了捅冷超胳膊:“怎么样,S大赌神,不上场PK下?”
冷超叼着烟,今儿大概是刚搬家杜骊心情好,又赏赐了三根,他半眯着眼睛朝边城和苏雷说:“都是新朋友,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多不好,以德服人懂不懂?”
杜骊嗤笑一声:“门旮旯的扫帚扶不上墙,你也就敢窝里横。”
冷超不禁激,T恤袖子挽到肩上跳下高脚凳:“来一局!谁先跟我打?”
秦澍在吧台后开始洗水果,边城隔着一张台球桌问过来:“童瞳,要打吗?”
童瞳摇摇头,秦澍隔远说:“小瞳不玩这个,以前大家逃课去台球厅,我们在那打球,他居然在旁边刷完了两套数学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