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105)
而他自己,童瞳想,又何尝不是,在每个角落与日夜,在每个见得到见不到的瞬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心里的那个人。
这些记得与不舍,从来不曾因为时间的流逝,距离的拉远而变淡,在这段爱里,他们用足够的执着来成全最浩瀚的自由。
发布会场子里静悄悄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童瞳突然就噤了声。
回过神来童瞳匆匆说了句:“对不起!”便退了场。
边城从发现童瞳不对劲开始已经绕到了后台,刚到,就见到童瞳魂不守舍地冲了进来,他见到边城,一言不发地冲进对方怀里,抱得紧紧的,不放手。
第86章 骄傲
“万物有声”音乐会开始前,苏雷跟程山山终于到了。
出门在外的苏大少身边终于没了超跑豪车,仿佛一个洗尽铅华的老实人,童瞳从毕业后就再没见到过程山山,此刻见着,只觉得比以前更加耀眼了。
皮肤仍然是小麦色,看得出常年锻炼的痕迹,跟上海常见的金领精英女一样,精干亮丽,看起来身姿柔和,却带着某种常年在职场上披荆斩棘练就的犀利。
今晚是她曾经习惯了的艺术氛围,她打扮得也格外艺术,全黑的紧身露肩裙,只在右耳戴了极其夸张的耳饰,一大串白色透明的泡泡堆叠着,从耳垂流向肩头,苏雷站在她身边,定制款黑色条纹西装,衬着高挑的身形格外利落。
两人看起来真是一对璧人。
童瞳跟边城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人正在Logo墙前签名拍照,镁光灯一打,比明星还要闪亮。
程山山看到童瞳,小跑着过来跟他拥抱。
童瞳轻轻回抱她,程山山不负众望地看起来就过得很好,一切仿佛理所当然。
粉丝观众陆陆续续检票进场,人太多了,童瞳来不及叙旧,他还得去后台去跟深沉一起,做节目的场控。
边城跟苏雷和程山山进了观众区,童瞳转去了另一边。
余光一瞥,他看到苏雷跟程山山十指紧扣。
鱼贯而入的观众落了座,整个舞台与观众席设计得很像歌剧院或T台秀,表演在中间,观众在四周环绕,圆形的舞台可以升降,离观众也很近,非常聚气。
舞台上有几束光从天顶打下来,笼罩着舞台上几个悬吊的白色秋千,秋千上方差不多一人高的位置垂挂着一大片褶皱的白色绸缎,很美又很梦幻,只是没人看得懂这是什么。
开始了,线下演出跟平台的线上直播同步开启。
没有主持人,只有一个艺术家模样的中年女人上了台,利落的短发,穿一件宽松的白色大袍子,拿着话筒现场邀请了几位观众上台做一个简单的互动。
程山山举了手,女艺术家点了她上台,还有另外两位女士一位男士。
艺术家让他们一人坐上一个秋千,没什么高难要求,就是自由自在地荡秋千。
几个人和观众都不明所以,程山山往后退,然后向前荡开,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她的头顶响起了一串音符。
原来这是一个可以触动式的声音交互装置艺术,女艺术家冯月越专门为此次音乐会设计的作品。
每个人能触发的声音都不一样,有的清脆,有的悠长,随着荡秋千的快慢高低,还会有不同的节奏呈现。
当五个人一起荡开,交叠错落的音乐就自然地形成了。
听觉上如此,而视觉上简直如梦似幻,原本静止垂落的白色绸缎也随着秋千荡开,一大片如羽翼飞扬,场地上突然袭来山谷里的风。
短短两分钟,五个随机选择的观众,用他们随机形成的动作,创作出一期一会的开场曲。
表演结束,全场报以热烈掌声。
程山山玩得尽兴,回座后跟苏雷说:“简直太赞了,冯月越好厉害,童瞳也好厉害,能请到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策划。”
灯光暗下去,秋千和绸缎帐幔都向上升起,至高空没入黑暗。
圆形的舞台缓缓向上升起,灯光变换为如月光一样的清晖,一个坐在高脚凳上的人影出现,观众们都认出来,是梁海深。
这是重新编曲过的《彼岸之河》,农人在田间打招呼的问候声,地里秧苗汩汩的灌溉声,风过林梢,虫鸣四起,自然万物热闹了一阵又寂静下来,舞台的一角有人在敲击铿锵粗粝的立鼓,梁海深抱着吉他拨动着,有些生硬,却又格外真诚的歌声响起。
“春天的叶
夏天的影
秋天的坠落
冬天的岭
我的倒影在那山上
风哟,雾哟,伸手也抓不住哟
我的梦境穿透河流
花呀,雨呀,漂流的等待呀
归去吧,归去吧
那不是慰藉
是我心里的谜底”
简朴至极的词,唱到最后,舞台上落下全息投影,梁海深的身边围绕了一群孩子,是他在融河的学生,他们坐在地上环绕着他,一起唱这首歌。
“风哟,雾哟
花哟,雨哟
归去吧,归去吧
去我心里的谜底……”
演唱结束,全息投影画面淡去,全场在片刻的寂静后,掌声雷动。
梁海深仍旧淡淡地,起身鞠躬,眼角却带着闪烁。
接着船尖上的捕鱼少年跟一个著名的女歌手改编合作了《海上花》。
舞台又落下全息投影,转为风急浪高的海面,少年手持鱼叉,唱了敬畏自然神灵的祈祷之歌,而后风浪渐息,钢琴声起,女歌手缓缓走出,治愈般的歌声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童瞳偷偷溜到了观众席,挤到边城身边。
边城看得聚精会神,一时没留意被人轻轻握住了指尖。
“怎么样?”童瞳在他耳边问道。
边城回握住他的手:“如梦似幻。”
“乌仁其什么时候出来?”苏雷也看到童瞳,越过边城问他。
“在最后,重磅推出。”童瞳回他。
坐到《海上花》快结束,童瞳再捏了下手:“我得回去工作了,一会散场等我。”
艺术家与音乐人的表演交错进行着,声、光、电、影轮换着,又过了五六场演出,不知不觉到了尾声。
乌仁其出场前,一段急促激烈的战鼓敲响,仿佛千军万马破空而来,舞台上空徐徐落下白色的幕布,灯光落暗,一段重新剪辑、配过音的历史资料纪录片呈现其上。
那是乌仁其的父辈、祖辈,曾经靠一把猎枪与自然和平共舞的岁月,影片画质模糊,却因为珍稀和真实而格外令人震撼,童瞳的念白娓娓道来,讲述了一段荣光历史。
影像渐落,舞台再次变换,几千公里外的亚寒带森林如立眼前,奔跑的犴达罕穿梭其间,乌仁其一身猎装,从怀中掏出从不离身的酒壶,在音乐响起的前奏声中一口饮下。
那头虚拟的犴站在林中与他对视,他与它各自眼中有着不同的平静而慈悲,乌仁其朝那头虚拟的犴遥遥举了举酒壶,而后将酒洒在了地上,他放下酒壶,双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那是一个面对神明祈求的手势。
他唱起了扎恩达勒格,苍凉而豪迈,仿佛这舞台,四周的人群,隔绝天空的屋顶全都不在了,童瞳在后台看着,只觉得恍如又回到那一天的森林。
这一次乌仁其没有落泪,只是在演唱结束,全息投影的森林渐渐消失的刹那有些恍惚。
音乐会最后的ending是一段混合着自然万物的声音和遍布整个演出场地的投影画面,它不是“音乐”,却是真真正正的“万物有声”,人声,歌声,牛声,马声,耕地的声音,城市下班的声音,失恋的哭泣,成功的狂喜……人与自然此刻站在一条线上,它们互通,互懂。
这是童瞳构思良久的创意。
在这“万物有声”中,所有参与表演的人与所有幕后的人一起上台,掌声如雷鸣不断,他们联手鞠躬。
背后的幕布中打出所有参与人员的作品和他们的名字:《风写的歌》:冯月越,《彼岸之河》梁海深,《海上花》赵铮、许多染……名单很长,直到最后落下字幕,总策划:童瞳,总导演: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