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93)
彭家,夏景生心头一咯噔。
他还记得,当日在阴间翻生死簿,他娘的生死簿上,分明写着彭月,桂城人士。
如今一切都有了眉目,夏景生母亲并不姓林,她姓彭,是桂城苗寨中的……
是什么呢?
夏景生无法将彭月与冰冰冷冷的“苗姑”联系在一起,他怀揣着满腹疑问,试探着问道:“这些年,可有人不愿当苗姑的?”
樊烬盯着夏景生看了一阵,笑道:“当然有,仔细想来,那人与你还有些关系。”
当樊烬说出彭月这个名字时,夏景生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彭月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学习各种法术学问,她是彭家这一辈的长女,自然是苗姑的第一人选。
可彭月却不愿过这样的生活,她想到外头去看看。
当她第一次将这个想法说出来时,遭受了剧烈的反对,可长辈的斥责,并没有让彭月退缩,反倒让她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她一面“乖乖听话”,试图麻痹对手,另一面着手筹划逃离。
这个计划,她谁也没有告诉。
终于,在一个深夜,她成功躲过守卫的视线,离开了寨子。
短短的三言两语,夏景生却听得入神,他的心情被彭月的一举一动所影响。
正当他听得兴起时,樊烬却忽然止住了话头。
夏景生蹙眉道:“她逃出去之后呢?”
樊烬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好些年没听说她的消息,或许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夏景生心下一咯噔,总觉得樊烬意有所指,今日这一番话,竟像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换做是我,无论多难,都会坚持下去。”樊烬说,“大家都说,彭月最有天赋,也是最适合当苗姑的人,我却不那么觉得。”樊烬说。
“她肩上没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太过软弱了。”
第八十三章
软弱这个词, 让夏景生眉头一皱。
他并不赞成:“不过是个人选择而已,怎可说软弱?”
“大劫当前, 她却只想着儿女情长, 不是软弱是什么?”樊烬语气有些冲。
夏景生觉得,樊烬似乎对彭月抱着极大的不满,却不明白, 这不满究竟从何而来。
两人对待比试的态度也全然不同。
夏景生将比试看得很平常,他将更多的精力,花在熟悉寨子的风土人情上。
对他来说,这是母亲打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 即便夏景生从未见过,也有种别样的亲切感。
而樊烬则对比试相当重视, 临近比试, 他直接闭关,再不外出。
比试当日,夏景生来到试炼台,四周坐满了前来围观的苗民。
樊烬登台时, 响起阵阵欢呼,作为苗姑的大弟子, 樊烬是最被看好的继承人。
而夏景生, 于众人而言,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
虽然他的长相与苗姑十分相似,却也不足以打消苗民的疑虑。
在试炼台的左侧, 坐着苗姑与寨中的领头人物。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比试开始了。
第一轮的比试是武斗,樊烬脱下外衣,赤/裸着上身。
他身上的肌肉十分扎实,线条也非常流畅,显然是专门练过的。
这会儿,他已摆好全盘架势,静待夏景生出手。
夏景生身上还穿着寻常的衣物,甚至连袖子都没挽,也无甚特别的架势。
这般随意的态度,让樊烬无端不爽起来。
他大吼一声,朝夏景生冲去。
樊烬的功夫底子很好,即便是如此激烈的冲撞,他的下盘依然稳如泰山,不会轻易暴露破绽。
夏景生见他的拳风来势汹汹,自知不能硬刚,便迅速地侧身一让,躲过这凶猛如虎的一招。
樊烬这一拳蓄了十成的力气,本想威慑对手,占得上风,却没想打了个空。
懊恼之余,心也乱了。
心一乱,动作自然露出破绽。
夏景生却纹丝不乱,他准确地抓住樊烬的破绽,一掌打下去,正中要害。
樊烬身强力壮,当然不会被这一击击垮。
他快速稳住身形,喘息着寻找机会。
夏景生也不恋战,即刻回防,两人又成对峙之势。
如此僵持数秒,还是樊烬先动了。
比起第一回 合,樊烬要谨慎许多,也正因为谨慎,反倒有些畏首畏尾。
夏景生这回没有避战,只是动作比樊烬更加干净利落。
尤其在对拳的时候,夏景生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樊烬忙于招架。
他温文的外表颇具欺骗性,让人以为他并不擅长近身搏击,可实际上,夏景生早年在山中,每日都要晨练。这些所谓的腿脚功夫,于他不过是基本功。
樊烬与之相比,竟渐露颓势。
看台之上,苗族青年低声沉吟:“没想到,夏景生竟还会些功夫,不过肯定是不能跟樊烬比的。”
樊烬当年,就是在比试中力破群雄,才成为苗姑的大弟子。
怎么可能输给书生一般的夏景生?
苗姑看着场中的局势,一言不发。
第二回 合以樊烬略逊一筹结束。
双方又回到对峙状态,樊烬的喘气声越来越重,他双目发红,若是仔细看,便不难发现他的拳头正微微发着抖。
他竭力想要克制颤抖,可越想克制,就越是抖得厉害。
而在他的对面,夏景生脸不红,气不喘,一如出场时风轻云淡。
仿佛樊烬用尽力气打出的拳,在他身上都成了绕指柔。
樊烬被夏景生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只听一声怒吼,他以恶狼扑食的姿态扑向夏景生。
夏景生是聪明的猎物,他先是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让樊烬恍惚间以为他退缩了,从而放松了防备。
殊不知夏景生的手,早已在袖中捏成拳,只待那致命的一击。
樊烬的攻势迅猛,这样的攻势带动了整个躯体向夏景生扑来,反倒将弱点全都暴露在对手面前。
对时刻保持冷静的夏景生来说,这无疑是大忌。
樊烬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大招,对他来说其实是“自杀式”的招式。
不出所料,在樊烬扑向夏景生的瞬间,夏景生给自己预留了足够的蓄力空间,一拳擂在樊烬柔软的腹部。
樊烬疼得一瞬间脑袋发懵,连带着双眼都模糊起来。
这一下实在太结实,四周的加油声顷刻静止,取而代之的是满场静寂。
樊烬硬撑着没倒下,可他嗓子眼里冒出一股子腥甜,再无初时的好状态。
反观夏景生,衣衫纹丝不乱,表情沉着冷静。
他越是这样,樊烬就越是慌乱。樊烬自小经历了无数场比试,从未有一场如今天一般,让他感到害怕。
对,樊烬终于明白了,他心底那种陌生的情绪,是在面对极强大的对手时,自然生发出的胆怯和害怕。
而习武者都明白,一旦从心里开始害怕,便再无胜算了。
樊烬抬头,表情凝重地看着四周苗民紧张的表情,下定决心咬牙一试。
可这一次,他的起势甚是潦草。
夏景生见状,摇头道:“放弃吧,你会输的。”
“输”这个字,刺激了樊烬,他面色一沉,哑声道:“再来!”
夏景生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樊烬如同那斗牛场上理智全无的疯牛,朝夏景生攻来。
夏景生看出樊烬已是强弩之末,他并不正面应战,左躲右闪,避过一次又一次的拳风。
“来啊,你出拳啊!”樊烬见夏景生只避让不正面应战,气得大声吼道,“你出拳啊!”
夏景生仍旧单方面避让。
终于,看台上的苗姑开口道:“够了!”
“不够!”樊烬仍旧不愿停下来。
“我说够了!”苗姑冷淡的声音,终于让樊烬彻底清醒过来。
那一瞬间,四肢涌上一股强烈的疲惫感。
樊烬站立不住,一下子跌坐在试炼台上。
虽未有一方摔下台,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武斗是夏景生赢了。
坐在苗姑身边的苗族青年难以置信道:“夏景生这是什么运气,竟然打败了樊烬。”
作为樊烬的师父,苗姑却知道,夏景生赢得武斗,并不是偶然。
没有人比苗姑更了解自己的大弟子,樊烬在武学上确实有很高的天赋,基本功也非常扎实,可他的心态却不好。
遇事太过急功近利,急于表现,一旦受挫,又难以保持良好心态。
夏景生正是看到了他心态上的弱点,才一步步地将樊烬全线击溃。
最开始,夏景生的战术是以退为进,先让樊烬最强的攻势落空。
这样一来,樊烬不免会失落,一失落,便会有破绽。
这招以退为进还有一个好处,让樊烬从一开始,就误会夏景生其实很弱。
等樊烬放下戒心,大意轻敌时,便是夏景生的机会了。
这时,夏景生再拿出强劲的实力,在第二回 合反手给樊烬一个下马威,樊烬的心态便很难坚守。
从这开始,防守战术也就转变成进攻战术。
在这之后,樊烬对夏景生有颇多顾忌,他越来越畏缩,越来越胆怯,越来越谨慎。
夏景生原本的实力,被樊烬放大了数十倍,自此,樊烬开始溃败。
这一步步,都在夏景生的预料之中,与其说两人是在拼硬实力,倒不如说是在拼脑力。
夏景生提前预知了樊烬可能会出现的状况,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不是运气,是实力。”苗姑说。
苗族青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注意力很快被第二轮的比试吸引了。
第二轮比的是御兽。
一头猛虎从笼子里跑出来,一双眼睛正阴沉地盯着夏景生和樊烬。
樊烬取来杆子,猛地朝猛虎敲去,颇有种武松打虎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