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9)
“你看这楼梯。”夏景生指着脚下,“楼梯是往下的,只有阴宅才会这样建。”
孙闻溪脸色微变,经夏景生这么一提,他才意识到确实如此。
就拿一旁的百货大楼来说,一楼进门处的楼梯,的的确确是往上走的。
“这样的布置在风水上叫‘坐如阴宅’,是大凶的格局。你看,楼梯正对着的这条走道,笔直贯通整栋建筑,这是非常严重的中堂穿心煞。”
“照这样的布局经营下去,宝汇最终会如何?”孙闻溪直截了当地问道。
夏景生一脸严肃道:“轻则损耗钱财,重则亏空倒闭。这楼内的风水布局没有一处可取,只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两人一同来到楼顶,孙闻溪打开顶层的侧门,走到外头。
从顶层望下去,宝汇所在的位置可以见到江水。
夏景生轻笑一声:“看来设计者不止想宝汇破财这么简单,这外局的风水,简直是谋财害命。”
“自古见水如同见财,宝汇银行的外局背山面水,原本算得上好格局,只可惜……”夏景生指着远处一栋高楼说,“那栋百货公司,处在宝汇的白虎方,有句老话叫宁叫青龙高万丈,莫叫白虎高一尺。说的就是建筑外局上,青龙方的建筑应该比白虎方的高,可你看宝汇的青龙方,全都是些低矮的楼房,白虎方百货公司孤阳独立,这就形成了白虎探头煞。”
在夏景生的解释下,孙闻溪明白了,白虎探头煞主血光之灾,因此,长期在宝汇上班的员工容易受煞气的影响。
夏景生指着顶层的一处栏杆问:“这里就是第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吧?”
孙闻溪定睛一看,的确是第一起案件中,黄丽跳楼的方位。
孙闻溪诧异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它告诉我的。”夏景生抬手在孙闻溪的眉心处抹了抹。
这么轻轻一抹,一个穿着银行制服的女人出现在孙闻溪面前。
“黄丽?”孙闻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女人像是根本没瞧见他们,只自顾自地往外走。
眼看着已经跨出了栏杆,孙闻溪连忙伸手将人拉住,没想到女人看着削瘦,力气却奇大。
孙闻溪一个不察,半截身子险些摔了出去。
幸而夏景生在身后将人拉住:“当心!小心着了那东西的道儿,你松手,那不是人。”
闻言,孙闻溪手上一松,就见“黄丽”整个跌下楼去。
“这……”孙闻溪心头大震,转眼看向夏景生,却见他一脸司空见惯的神情。
夏景生:“放心,那不是人,是缚灵找来的替身。”
死后成为缚灵的人,生前大多意外死亡,又因为某些特殊的缘故无法转世投胎,于是便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死亡的过程。
缚灵若想转世投胎,就要寻找替身。
但它们与寻常的鬼怪不同,缚灵被束缚在一个地方,每天都要重复同一种行为。
譬如黄丽,生前必定上过天台,受原先困在天台的缚灵蛊惑,跳楼而亡,死后变成缚灵的替身,每天都会重复“跳楼”这一行为。它无法自如行动,只能等天台有人,再找下一个替身。
“你的意思是,黄丽是被天台的缚灵害死的?”
夏景生:“没错,寻常人在白日里无法看见缚灵,但它们的确存在,而且可以用各种方法蛊惑人心,让原本就意志薄弱的人,随之轻生。”
两人来到第二处案发现场——保险室。自杀案件之后,保险室一直空置。
刚一进门,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
保险室的角落蹲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孙闻溪看,那正是上吊身亡的保险室管理员。
男人口中念念有词,孙闻溪却无法听见他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
“他说,活着有什么好,一辈子窝窝囊囊,倒不如死了算了。”
孙闻溪悚然一惊:“他也是缚灵替身?”
“没错,他受了蛊惑,上吊自尽,就成了上一个吊死的缚灵的替身。”
孙闻溪面色凝重道:“宝汇大楼刚刚落成没多久,是因为白虎探头煞,才招致了如此多的缚灵吗?”
夏景生摇头:“白虎探头煞虽然主血光之灾,只会让身处其中的工作人员感到不适,譬如胸闷气短、心烦气躁等,并不会招来大量的缚灵。”
“新落成的大楼会有如此多的缚灵,只有一种可能,这片地在建楼之前,发生过某些事情。”
孙闻溪略一思考:“我有办法了,跟我来。”说着,他拽住了夏景生的手。
夏景生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孙闻溪却毫无所觉地反将他的手拽得更紧。
夏景生挣扎无果,索性让他牵着走。
不多时,孙闻溪领着夏景生来到距离宝汇大楼不远的一条小巷里,七弯八绕最终在一家小店门前停下。
“齐叔!”孙闻溪冲店里喊了一声。
“诶,来了!”一个穿着灰挂衫的男人将面碗放下,“孙先生来了,今天还是照旧?”
“照旧,两碗炸酱面。”孙闻溪笑道。
“好嘞。”齐叔利落地往锅里下面条,不多时,两碗佐料满满的炸酱面就上了桌。
孙闻溪从竹筒里取出筷子,递给夏景生:“来,尝尝看,齐叔这儿的炸酱面是我在江城吃到的最正宗的炸酱面。”
夏景生尝了一口,炸酱面香味浓郁,润滑爽口。
孙闻溪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好吃。”
夏景生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斯文,孙闻溪三两口干掉了一碗面,夏景生才吃了一小半。
吃完面的孙闻溪拉着人唠嗑:“齐叔,你来江城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八年哩。”
“那你知道宝汇银行那块地,前些年是做什么的吗?”
孙闻溪话音刚落,齐叔的脸色变了变:“孙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宝汇最近老出事,有人说那地方很邪门,我这不是好奇嘛。”
这个钟点客人不多,齐叔拿毛巾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坐到孙闻溪面前,皱眉道:“我跟你说啊,那块地先前是埋死人的。在宝汇开业之前,那块地还开过许多公司,可都开不下去……记得最初建楼的时候啊,有人从地底下挖出了三具骸骨啊,自那以后那地方就邪门得不得了。”
夏景生咽下一口面:“没找人瞧过?”
“瞧过,哪能不瞧啊,几年前请了个高人,说是这三人会找替身啊,一定要死够三个人才能平息风波,那些个老板和员工都吓得跑光了,那地就一直荒到宝汇接手。听说宝汇的老板是北方来的,那必定是没听说过那块地的事情,被坑了啊。”
第十章
“后来,那三具骸骨如何处理?”夏景生将面条吃完,搁下筷子。
“那高人做主,把三具骸骨扔到井里,再用符咒把井封上,说这样就能镇压恶灵,不让它们为祸人间。”
夏景生追问:“现在还封着?”
“封着呢,就在宝汇后头的巷子里,那口井堵上以后,没人敢靠近了。”正说着,下一桌客人来了,齐叔摆摆手,招呼客人去了。
“我看那所谓的高人八成是个神棍,要是他的法子有用,宝汇就不至于出事了。”孙闻溪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而夏景生自有他的看法:“符咒是将怨气强行镇压,虽然能解一时之困,却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宝汇已经出了两起事件,如果事情不从源头上解决,将难有宁日。”
两人达成共识,先去找寻那口井。
如齐叔所言,住在后巷的人家一听他们是来寻镇灵井的,纷纷退避三舍,匆忙关门。没让他们吃闭门羹的,也只是朝井所在的方位大略一指,便再不说话了。
两人照着大致的方向往里走,最终在一堵土砖墙前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条死路,因着住户害怕,便在四面起了土砖墙,将井封死在里头,只在砖墙上留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夏景生从那缺口处望进去,只瞧了这么一眼,却当即变了脸色。
“怎么了?”孙闻溪见他脸色不对,也从缺口处瞧了一眼,并没瞧见什么特别之处。墙后头除了一口封得严丝合缝的井以外,干净得连张蜘蛛网都没有。
夏景生又一次抬手,抚过孙闻溪的眉心。
孙闻溪只觉得眼皮发烫,眼前一暗。
再看时,眼前所见已全然不同。
平平无奇的墙内,被一股如墨般的黑气充斥着。孙闻溪忍下惊愕,定睛细瞧,这才发现那黑气是从井边冒出来的。
井盖上封着皱巴巴的黄色符纸,上头的朱砂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孙闻溪心下有种不妙的预感:“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是怨气,怨气集聚过多,以至这一带寸草不生,生灵绝迹。”
孙闻溪低头一瞧,地上果然没有半株草。
不仅如此,那黑气还会流动,此刻它正从土砖墙的缝隙里不断涌出,往宝汇的方向飘去。
“看样子,这股怨气才是一切事件的源头,有办法化解怨气吗?”
夏景生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化怨化煞最好的法子便是超度亡灵,时间紧急,我列张单子,你让人布置吧。”
夏景生拟好了清单,递给孙闻溪。
“你有几成的把握?”
夏景生目光对上孙闻溪:“怨气深重,眼下只有三成。”
孙闻溪心下一紧。
十方超度的法坛设在宝汇银行的顶层,铺着红布的桌案上摆着各色鲜花果供,中央立着一杆龙头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