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110)
“承蒙先生惦记,挺好的。”麻明空扳动机关,露出寨中的地库。
燃灯一亮,夏景生看清了地窖中的光景。
眼前清一色的槐木棺材,看着格外渗人。
“这是……”夏景生一时语塞。
“尸体。”麻明空言简意赅。
他疾走几步,在一具棺木前停步,抬手将那棺盖劈开。
夏景生认得里头的尸身,正是薛城。
“可是这具?”麻明空问。
“正是。”夏景生凑近了细看。
只见那尸身脖颈上敷满了朱砂,贴着各种古怪的神符。
“说起来,我还未曾亲眼见过这赶尸之法。”夏景生目露好奇。
麻明空也不藏拙,抬起一掌拍在墙上,那墙上挂着的斗笠像长了眼睛似的,稳稳地落在薛城头上。
诸事必备,麻明空大喝一声:“起——”
只见那原本平躺的尸体,忽然立起身子,竟像活过来了一般。
麻明空从腰侧取出一只竹哨,哨声响起,那尸体便得了指令,一蹦一跳地朝前走去。
哨声可以控制尸体做任何举动,待那哨声一停,尸体便又躺倒下去,一切如常。
夏景生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麻明空手中的竹哨:“这竹哨……”
麻明空笑道:“这竹哨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平日里年轻男女都爱吹奏,当然,也可以挪作他用,譬如赶尸……”
夏景生取出随身带着的竹哨,递给麻明空:“烦请替我看看,这枚哨子可有出处?”
这枚是青城老苗医给夏景生的哨子,夏景生一直随身带着。
麻明空接过哨子,仔细瞧着,半晌摇头道:“类似的哨子繁多,恕我眼拙,瞧不出此物究竟是何出处。”
夏景生将竹哨收回,浅笑道:“无妨。”他本也就是好奇,如今找不出答案,倒也无所谓。
他按着麻明空说的法子,将薛城的尸身用五色布扎紧,再用草席裹了。
好在如今天气寒冷,尸身不易腐化。
辞别麻明空,夏景生与孙闻溪走水路回江城。
薛城的夫人事先得了消息,早已在码头候着了。
见到薛城的尸身,她神色平静,冲夏景生郑重地鞠了一躬,便领着尸首回家去了。
孙家也派了人前来,见到孙闻溪与夏景生,下人喜形于色:“少爷,你们总算回来了。”
夏景生不在的这段时日,江城发生了许多事情。
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段家二少留洋归来。
夏景生坐在车上,听那下人滔滔不绝地说着段家二少的轶事。
说这段家二少段逸雄,是段家老爷的心尖子,从小便备受宠爱。
段家世代做那药材生意,也是四大家族中,门风最为板正古旧的一家。
可即便是这样,当段二少提出要留洋时,段老爷还是答应了。
此番段二少归来,可把段家老爷子高兴坏了,大摆筵席邀请各方宾客。
将江城这潭原本就不平静的水,搅得更是热闹。
“对了,段家也给您二位发了请帖,就在那书房的案头搁着呢。”下人说。
“晓得了。”夏景生应了声。
孙闻溪见他眉眼间似有疲意,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歇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夏景生不由地安下心来,很快便陷入熟睡。
孙家下人的车开得极平稳,夏景生一路睡着,睁眼时已在卧室的床上。
他坐起身来,打量着眼前熟悉的陈设。
香炉里的香片还是熟悉的味道,身上已经换上了软缎睡衣,一切都步入正轨。
等夏景生梳洗停当,打开房门,房门外直挺挺地跪了一人。
阿豹阴沉着脸,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怎么了?”夏景生诧异道。
“没有保护好您,是我的责任。”阿豹极认真地回答。
夏景生失笑,赶忙将人扶起来:“这不是你的过错,阿豹。”
阿豹在江城听闻夏景生遇险的消息,一直非常自责。
好在夏景生平安归来,才让他心头松泛了些。
夏景生不在的这段日子,拜帖堆积如山。
阿豹按轻重缓急给排了序,夏景生拿起最上方的拜帖,瞧见那拜帖上有龙虎山的印鉴。
龙虎山是天师一脉的正统,能加盖龙虎山印鉴的帖子,定是十分重要的。
夏景生细看内容,原来是玄虚道长要率年轻一辈到江城做水陆法事,诵经七七四十九天,超度亡魂,特邀夏景生出席首日之典仪。
夏景生与那玄虚道长是故交,先前的胡仙事件,夏景生便用捆仙袋将那胡仙姐弟捆了,交由玄虚道长处置。如今玄虚道长到江城,夏景生自是要露面。
夏景生嘱咐阿豹将典仪应下,便接着看其余的帖子。
这一看,便看到晚上。
夏景生干活时极专注,一时竟没察觉有人进屋。
孙闻溪在桌前站定,轻笑道:“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与在下一同用饭?”
夏景生这才察觉已到饭点,他放下笔,甩了甩酸疼的肩膀。
孙闻溪替他揉着肩,附耳道:“这是谁家的拼命三郎,才刚回来便如此勤勉。”
夏景生抬头看孙闻溪:“你家的。”
孙闻溪看着那无辜的眼神,心头猛地一颤。
“既是我家的,便随我处置?”孙闻溪圈着夏景生的脖颈,暧昧的呼吸喷洒在颈侧。
“别闹,不是要吃饭吗?”夏景生挣了挣,动作却没使劲儿。
“饭哪有你好吃。”孙闻溪说着,就要吻上来。
“咳咳……”微掩的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孙夏二人同时抬眼,正对上一脸笑容的孙其满。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孙其满笑问,“年轻人,火劲儿旺,爸都懂。”
夏景生的脸瞬间烧起来。
因着孙其满的插曲,两人总算没有在饭前胡来,孙闻溪抚着夏景生后颈,与他咬耳朵:“晚上与你算账。”
孙其满是特地来找孙闻溪的,书房之内,孙其满轻叹道:“在桂城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这是九死一生啊。”
孙闻溪笑道:“情形的确凶险,不过此事过后,我与景生更加认定彼此。”
孙其满点头,半晌,笑问:“段家给你们发了请帖?”
孙闻溪点头。
“那你可知,此次的目的为何?”孙其满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却让孙闻溪登时紧张起来。
“都说在几个孙子里,段老爷最宠段二少,此番是为二少牵线搭桥吧。”孙闻溪猜测。
“说对了一半。”孙其满喝了口新沏的茶,“除了段二少,段家还有未尚未出阁的姑娘。”
的确,段老爷有两子一女,若孙其满不提醒,孙闻溪也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位小姐。
孙闻溪发现,孙其满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他。
“爸,你这是做什么?”孙闻溪哭笑不得。
“段家有意,让你与段逸莲结亲。”孙其满抛出一颗雷。
“什么?!”孙闻溪惊了,“他们该知道,我早与景生结亲了。”
“他们知道。”孙其满把一盘绿豆糕推到孙闻溪面前,“吃块糕点,去去火。”
随着西药的兴起,药铺的生意不见起色,段老爷便有意为段逸莲择一枚好夫婿。
起先属意夏家,可夏家家道中落,段老爷便把目光转向新贵孙家。
“在他们看来,你与景生都是男子,贪图一时新鲜,必定长久不了。”孙其满话音刚落,孙闻溪便冷了脸。
“那抱歉让他们失望了,我与景生琴瑟和鸣,情意相投,从没想过要分开。”孙闻溪说。
“总之我先给你提个醒,他日到了接风宴上,记住谨言慎行。”孙其满说完,推了推眼镜儿,
第一百零一章
夏景生与孙闻溪一同出席了段家的筵席。
筵席可谓极尽排场之能事, 目之所及一派金碧辉煌。
厅堂之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好生热闹。
夏景生挽着孙闻溪的手, 走进厅中。
段家下人对孙闻溪殷勤备至:“孙少, 您这边请。”
二人正要走过去,那下人却笑嘻嘻道:“夏先生, 您的位置在那边。”
夏景生顺着下人手指的方向瞧去,那位置竟在角落的一桌。
夏景生还未发话, 孙闻溪先黑了脸:“你们这是何意?我与景生是爱侣,你们这般排位, 是想让我们学那牛郎织女, 隔岸相望?”
下人听得心惊肉跳,两股战战,擦了把脑门上的冷汗, 赔笑道:“孙少息怒, 这也是我家老爷的意思。”
孙闻溪横眉冷竖, 竟不顾下人领路,径自随夏景生走到那偏僻的一桌, 从容落座:“我就坐这儿。”
下人不敢招惹孙闻溪,只得灰溜溜地退下。
孙闻溪大方坐定,给夏景生夹了块芋头酥:“味道不错。”
夏景生轻笑道:“怎么不坐到那边去?这般任性地跑过来, 当真冷落了美人。”
孙闻溪转头一瞧,见段逸莲就坐在段家原先给他安排的位置边上,此刻正一脸局促。
“景生这是吃醋了?”孙闻溪笑道, “有景生在此,旁人皆是庸脂俗粉。”
此话一出,席上众人纷纷侧目,夏景生失笑:“没个正形。”
说笑间,身后忽然传来一把略显苍老的声音:“这位便是孙贤侄罢。”
孙闻溪回身,瞧见一个穿着玄黑缎面马褂,蓄着胡须的老人,正拄着拐杖缓缓走来,正是段家老爷子段峰。
段峰打量着孙闻溪,对这英俊的长相很是满意。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