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66)
门里,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响,孙闻溪一脚将门踹开,只见一男子将一女子压在地上,欲轻薄之。
女子口中塞了绸布,拼命地摔打挣扎着。
孙闻溪快步走过去,将那肥头大耳的男子用力推开。
男子重心不稳,跌落在地,蹭了一手的碎瓷片。
“好你个吴庸,竟敢与槐娘子合谋作弄于我!”胖男子挥动着血掌,吼道。
猛地听见一个陌生名字,孙闻溪险些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很快弄清楚了状况,啪啪给了胖男子两巴掌,大声吼道:“打的就是你!”
高高在上的巡抚大人形容狼狈,撂下两句狠话,便灰溜溜地遁走了。
孙闻溪这才留意到,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子。
“你叫……槐娘子?”孙闻溪试探道。
不料那女子猛地一使力,竟将孙闻溪推倒:“老爷,你怎能这般作弄于我!”
孙闻溪的手掌,正好压在那碎瓷片上,掌心蓦地一痛。
眼前的景象又换了。
这一回,孙闻溪坐在书房里,外间洒扫的下人小声议论着:“夫人都病了两个多月了,怎么这病就是不见好啊?”
“大夫说,夫人这不是身子上的病,是心病,难治。”
伴随着下人远去的脚步声,侍妾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老爷,可以收拾东西了,我把下人都给支开了。”
孙闻溪这才知道,侍妾在槐娘子常喝的药里加了足量的蒙汗药,这个小吏和侍妾,准备在今夜收拾细软潜逃。
“老爷,我保证,这一剂药下去,她至少一天后才能醒来,等那时,我们早已出城了。”侍妾娇软的声音像极了催命的咒语,孙闻溪听得背后起了一层薄汗。
他攥紧了拳头道:“把夫人带上!”
侍妾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老爷?!”
“我说了,将夫人带上!”孙闻溪怒道。
在孙闻溪的授意下,府里雇了一辆马车,一日后,万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盯着孙闻溪看了半晌,眼睛忽然变了模样。
那双极漂亮的眼睛,转瞬间变成了可怖的白眼。
孙闻溪周遭的一切顷刻间土崩瓦解,轿子零落成泥碾作尘,身旁侍妾娇俏的脸庞如同那龟裂的土地,皮肉上显出裂痕。
最初那把阴森的女声,又在孙闻溪耳畔响起:“你以为靠着小聪明就能寻到生路,你错了,这注定是条死路。”
孙闻溪背后仿佛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而后,他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他再次清醒时,身上传来阵阵剧痛。
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无法睁开。
他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目之所及是一只灰黑的老鼠,正“吱吱”叫着啃着地上的茅草。
那是用言语都无法形容的肮脏环境。
孙闻溪的双手与双脚,被束缚在木架之上,胖巡抚坐在凳子上,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儿,能跑到哪去?”
饶是身上的伤口剧痛,孙闻溪还是冷静地判断着眼下的状况。
小吏携举家出逃,却没逃过巡抚的追兵,眼下举家被擒。
孙闻溪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女声会说,这是死路一条。
其实在第一个场景中,孙闻溪便已经猜出了那女鬼的身份,她便是吴庸的原配——槐娘子。
看如今槐娘子怨恨未消的模样,孙闻溪推测,吴庸一定做了对不住槐娘子的事情。
所以在每一个场景内,孙闻溪都竭尽全力救“槐娘子”出苦海,做出与“吴庸”不一样的选择。
但最终,当孙闻溪选择带上槐娘子一起逃时,却被巡抚抓住了。
不救槐娘子是死,救也是死,这也就注定了是条死路。
巡抚大人还记着当日瓷片割手之仇,冷笑着吩咐手下:“给我往死里打!”
虽然场景变幻多端,身份是假的,时空是假的,对话的人物也是假的,可那痛觉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孙闻溪正咬牙忍受着那疾风骤雨般袭来的疼痛,耳边忽的又响起了那把女声。
“你现在,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仍然可以选择与你的伴侣互换,让他替你死,你便可以活。”
这是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分,孙闻溪脑门上全是冷汗,眼前一片模糊,连那巡抚的脸都看不清了。
那女声仍不停地诱惑着孙闻溪:“点头吧,只要你点头,一切的痛苦都会消失,你马上就能解脱了。”
孙闻溪苍白的唇边,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他咬着牙,生生挤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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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孙家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留神惹祸上身。
孙闻溪不知因何缘由音讯全无,一个小厮蔫头耷脑地站在孙其满跟前,正闷声不吭地听训。
“我让你给我把薛城盯紧了,你竟然告诉我,连他把少爷带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孙其满怒喝道。
“他们驾车去的……我一时跟不上……”看着孙其满阴沉的神色,小厮不敢再往下说。
现如今,薛城和那驾车的司机都不知所踪,薛城更是直接递交了辞职信,
孙其满发动了所有力量,众人寻遍各处,都不见孙闻溪,问及银行的职员,更是一问三不知。
除了一通电话,孙闻溪再没给家里来过任何消息,可如今都深夜了,还是不见人。
孙其满阴沉着一张脸,问刚从各处回来的下人:“可找着了?”
众人皆摇头,不约而同地看向夏景生,将寻人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孙其满无奈地叹息一声,拍了拍夏景生的肩膀:“景生,到底还是要靠你。”
夏景生午睡醒来,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孙闻溪迟迟未归,晚一刻钟,这种不安感便强烈一分。
他用那圆光之术寻人,镜面却迟迟不显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直到最后,镜面也没有显像。
看着面色凝重的夏景生,孙其满捂着胸口道:“景生,你跟爸说实话,闻溪究竟怎么了?爸能受得住!”
夏景生握住孙其满的手:“爸,只要人的肉身在这阳间,圆光术就能将人找到。若是镜面不显像,最大的可能便是,闻溪进了一个自成体系的空间。这个空间不属于阳世,而属于阴间,所以才寻不到人。”
“阴……阴间?”即便孙其满嘴上说着不怕,真听到这个词,还是险些跌倒。
“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闻溪的。”夏景生嘴上安慰着孙其满,心中却无比焦灼。
阴阳本相隔,作为阳间的人,定不能在阴间待上很久,不然会染上死气,稀里糊涂地丢了生命。
他头一次如斯后悔,若他当初抓紧时间,与孙闻溪有了夫夫之实,交换过血誓,蛇形鞭便已认了孙闻溪做另一个主人,如此便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孙闻溪的位置。
可他与孙闻溪的羁绊,偏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众人焦虑之际,管家忽然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
“这是给夏少爷的信!”管家说。
“怎会有人在晚间送信,莫不是……闻溪的消息?”夏景生将信纸展开,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若想救孙闻溪,今日卯时三刻,让夏景生独自到城外命舛坡来。
“命舛坡?”孙其满不明所以,他对江城的地理不甚熟悉,夏景生却是极清楚的。
命舛坡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的坡度极陡,一不留神便有跌落的风险。坡上还有一处废弃的旧宅,说是前朝一个官员留下的,里头邪门得很。
曾有一探险队不信邪,到那旧宅子里探险,结果整队人马有去无回,最终他们的尸体在命舛坡的山坳里被找到了。
一队年轻力壮的男士,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如何能让人不心惊。自此以后,去的人便少了。
如今这信上指名要夏景生去,摆明了危险就在前头。
孙其满摇头道:“不可,景生独自一人前往,实在太过危险,还是报警吧,让巡捕房帮忙。”
夏景生握着孙其满的手:“爸,如今那幕后之人点名要我去,摆明了是冲着我来的,只怕我不去,他们会伤害闻溪,所以我必须去。”
“可是……”孙其满一脸担忧。
“爸,我有法宝在身上,寻常的鬼怪并不难对付,您且放宽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夏景生心意已决。
孙其满心知多说无益,唯有点头应允。
夏景生一宿没睡,天色才灰蓝,他便起身准备,动身前往那人人闻之变色的命舛坡
第五十七章
夏景生按信中所写来到指定的地点, 只见那地上摆了一具用红绸盖着的棺木,一旁侍立着不少随从。
棺木上沾着泥, 显得很是陈旧, 显然是刚从墓里挖出来不久。
一个穿着西装衬衫,脚上却踩着老式布鞋的男人,正背对着夏景生, 看向远处连绵的山峰。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冲夏景生道:“好久不见。”
夏景生被宋晖那浑圆的光头和怪异的衣品扎得两眼发疼,沉声道:“闻溪人呢?”
话音刚落,随从便押着一个人出来, 那人脸上蒙着头套,穿着衬衫马甲, 被踢倒在地。
“闻溪?”夏景生心下一沉, 他瞧见了那人身上的伤痕。
宋晖从腰间拔出一把勃朗宁,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夏景生,我们来做笔交易。”
“今日是我宋家迁坟落棺的日子,你替我主持落棺仪式, 我便将孙闻溪放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