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74)
说完,夏景生沉默下来,他主动去牵孙闻溪的手,可孙闻溪却没有回握。
夏景生也不恼,就这么虚虚地抓着,若无其事地谈笑。
两人逛累了,在那乘凉的小店门前寻了座位坐下,孙闻溪看着餐牌问道:“来一客蛋糕?”
夏景生摇头道:“不必了,我不爱吃。”
孙闻溪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夏景生看。
“怎么这般看着我?”夏景生仍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景生,当日你曾说过,若我们有了夫夫之实,便要对着蛇型鞭滴血盟誓,你可还记得?”孙闻溪双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夏景生。
夏景生顷刻间收敛了笑容,他盯着桌面,不敢直视孙闻溪的眼睛:“我……说过吗?”
“当然,如今正好闲来无事,不若我们……”说话间,侍者将咖啡端上了桌。
夏景生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孙闻溪一直盯着他看,“这咖啡里没放糖,景生喝咖啡向来是要放糖的……”
夏景生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手刚刚碰到糖罐便被孙闻溪拽住了。
“你不是景生,你是谁?”孙闻溪语气冷峻道。
“闻溪,你怎么了?”夏景生伸出手,碰了碰孙闻溪的前额,“我若不是我,还能是谁?”
孙闻溪肃然道:“破绽太多了,神态、举止、性情、口味通通变了,你不可能是景生。”
上一秒夏景生还很是慌乱,可听到孙闻溪的结论时,他却意外地平静下来。
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问。
夏景生缓缓地搅着咖啡匙,一脸失落道:“人的喜好是会变的,你竟为这般小事与我生分了?”
“罢了,你若不喜欢这样的我,便趁早说清楚,我只当往日美好的回忆都喂了狗!”说完,夏景生站起身来,扭头便走。
孙闻溪没去追,他抱臂靠坐在座位上,看着夏景生步步远去的背景。
邻座一位女士见状笑道:“年轻人,吵架了?”
孙闻溪转过头,见那女士围着披肩,穿着一身优雅的长裙,手边还放着一顶圆礼帽。
他朝女士点头致意,目光停驻在女士的脚边,那儿卧着一只黑背犬。像是被主人的动静吵醒了,它睁开眼睛,抖了抖背毛,站立起来。
“你就这样让他离开?”女士朝夏景生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他会回来的。”孙闻溪笃定道。
这话说了没多久,果真见夏景生往回走。
孙闻溪也不动弹,就这样坐在座位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夏景生慢慢走过来。
夏景生愈靠愈近,原本守在女士身侧的黑背犬愈发躁动,它目露寒光地看着夏景生,背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模样。
夏景生毫无所觉,他气鼓鼓地瞪着孙闻溪,就是不落座。
孙闻溪也不说话,两人这般对峙着,倒让旁观者先开口了。
“年轻人,吃块千层酥吧。”说着,邻座的女士朝夏景生招了招手,将一小碟千层酥递给他。
夏景生朝那女士看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他看见了那只,俯卧在女士身边的狗。
“有什么话好好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就各退一步吧。”女士温柔地劝道。
当着外人的面,夏景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想走过去坐下,那黑背犬突然暴起,朝夏景生扑了过来。
“天狼!”女士喊了一声,可来不及了。
那黑背犬的动作极快,夏景生惊呼一声,整个人朝后仰倒。
孙闻溪迅速起身,将夏景生搂在怀里。
所幸黑背犬虽然来势汹汹,总算没有伤到人,可夏景生却昏过去了。
女士一脸愧疚道:“实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天狼平日里很温顺的。”
孙闻溪回忆起从昨晚到现在的种种反常,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突然想起“人皮屋”的说法,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夏景生的脸。
没有人皮/面/具,也没有任何异常。
脸还是那张脸,可人却……
夏景生睁开双眼时,孙闻溪正专注地打量着他。
他一把握住孙闻溪的手,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化成一句:“闻溪……”
很神奇的,听见这两个字,孙闻溪就知道,他的景生,回来了。
一瞬间,他紧紧地搂住夏景生。
一旁的女士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在她看来,这两位年轻人的感情并不十分好,至少方才还是剑拔弩张的。
可这一瞬却变得温情脉脉,那流动在两人之间的暗涌,瞬间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孙闻溪扶着夏景生,轻声道:“还能走吗?”
夏景生往前跨了一步,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孙闻溪俯下身,背冲夏景生道:“上来,我背你!”
夏景生伏在孙闻溪的背上,嗅着那熟悉的香氛气息,心下无比安宁。
他无法解释这一日一夜荒诞离奇的经历。
原本他好好地进浴室冲澡,可当他在镜中瞧见自己的脸时,忽然眼前一黑。
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还留在身体里,却无法成为身体的主人。
另一个硬闯进来的灵魂掌控了他的躯体,对着孙闻溪抛媚眼,对着孙闻溪撒娇。
夏景生几次屏息凝神,试图冲破屏障,可那灵魂的执念极为强烈,全然压制了夏景生的能力。
夏景生只能如旁观者一般,看着孙闻溪和别人亲昵。
他又气又急,不断尝试各种方法,最终还是没法将躯体抢回来。
所幸孙闻溪像是发现了什么,拒绝了冒牌货的亲昵,这让真正的夏景生觉得好受一些。
可他也知道,这般鸠占鹊巢的事情不能维持太久,否则,真正的夏景生便会消亡,这副躯体,将彻底被那冒牌货占据。
到那时,真亦假时假亦真。
更让夏景生绝望的是,另一个灵魂可以读取属于他的记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冒牌货,用各种记忆瞒骗孙闻溪。有了这些记忆作铺垫,夏景生自问,如果他和孙闻溪交换角色,必定也不敢判定对方的身份。
可孙闻溪认出来了,不仅认出来了,在冒牌货企图发动柔情攻势的时候,仍旧不为所动。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夏景生贴在孙闻溪耳边,轻声问道。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孙闻溪笑道。
第六十四章
搂紧了孙闻溪的脖子, 夏景生放松地靠在他的背上。
有些事情,不必追问。
这世间有形形色色的人, 可有些人, 总能一眼就把你从人群中认出来。
你们对彼此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孙闻溪从前不信命,可现在, 却觉得或许姻缘在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
两人回到别墅,刚推开大门,便被屋内的景象惊呆了。
一楼大厅的壁炉上方挂着一张双目滴血的人皮/面/具,初时不过巴掌大小,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那面具冲孙闻溪低吼道:“为什么不要我, 你不是希望夏景生能主动吗?我主动接近你,你却不要?”
孙闻溪冷眼瞧着那狰狞的面具, 沉静道:“因为你不是他。”
“我不是他?若不是那畜生扑上来, 我就能一直呆在他的体内,总有一天会完全将他取代!”说着,那人皮/面/具冲夏景生张开了嘴巴。
它已经整个糊在了墙壁上,那皮褶子上冒着一个又一个的气泡, 骤然鼓胀又骤然破裂,大张着的嘴部, 宛若一个巨大的黑洞。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孙闻溪挡在夏景生身前, 戒备地看着那张人皮。
“就凭你?!”人皮冷笑着,它一笑起来,皮面就不断地抖动, 发出极诡异的声响。
一张大嘴缓缓靠近孙闻溪和夏景生,随之而来的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铺天盖地的黑暗。
眼看着人皮近在咫尺,孙闻溪猛地掏出腰间的配枪,冲那人皮滴血的眼眶射去。
金属子弹却像是进了个黑洞,不仅没能伤到那人皮分毫,反倒整个儿地被吞进了“眼眶”里。
显然凡俗的武器,对那怪物并没有作用。
夏景生定了定心神,将腰间的鞭子甩出去,想借机缠住那人皮。
可那人皮看着薄薄的一张,却捆不住也打不穿。
鞭子打上去的时候,竟有种碰到了铜墙铁壁的感觉,发出了硬物碰撞的声音。
蛇型鞭又一次回到了夏景生手上,以往攻无不克的法器,这一次遇上了难缠的对手。
那蛇头不断地发出“嘶嘶”声,在那人皮的威压下显得格外躁动。
情势已然不容乐观,更让孙夏二人心惊的是,那张大嘴还会往下流涎液,涎液滴到了地上,木质的地板迅速变黑。
可想而知,那涎液若是滴到了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夏景生心念飞转,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那张满是伤痕的人皮,从袖中摸出一张火雷符,瞅准时机催动符咒。
只听一声巨响,那人皮被火势包裹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孙闻溪灵机一动,从柜中取出一瓶香槟,冲那人皮浇过去。
火势在酒精的辅助下越烧越旺,人皮渐渐招架不住,停止了无止境的扩张。
又过了一阵,鼓胀的人皮终于瘫软下来,化成了一团灰烬。
人皮倒下了,孙闻溪也逐渐明白,这栋别墅为什么会被称作“人皮屋”,往日过路的行人看到观景台上的面具,恐怕就是这一张。
面具化成灰后,躲在背后的始作俑者终于现了真身。
只是他的样子,着实让孙闻溪吓了一跳。
那东西穿着样式陈旧的衬衫,看起来像个人样,可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