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明(154)
任伯大惊,以为高炎定也知道了宸王的身份,清楚那些被粉饰的腌臜,“你从何处得知的?”宸王自不会主动吐露真相,那高炎定又是怎么知道的?是否还有别的人也知道了这事?
高炎定一听这话,越发肯定任伯是天授帝的人,是得知明景宸未死特意来抓他回京复命的。他恨得牙痒痒,觉得那老泥鳅真是死不足惜,害了明景宸一次还不够,竟还处心积虑地要害他第二次。
他怒而站起,朝亭外刀斧手挥手下令,“来人!速将此贼拿下!”
话音方落,刀斧手并潘吉一道出手,然而任伯也不会束手待毙,同一时刻,他将桌布一扬一扫,暂且挡住了侧旁潘吉的软剑。接着只见他手中双锏照着高炎定面门刷刷使出,先是一招左右封击,高炎定立马闪避后退。
见一击未中,任伯一锏将碍事的石桌劈成两半,然后迅猛逼上前去,一招秦王鞭石当头压下。
潘吉见他攻势猛烈,恐他伤到高炎定,立马再次欺身而上,瞬间三人战作一团,刀光剑影,帘幕横飞,竟一时让那些刀斧手无从着手,只能形成一个圈将三人包围在其中,静待擒贼的时机。
任伯自知自己敌不过他二人联手,索性只一味针对高炎定,想要来一出前贼先擒王。
他双锏频出,对着高炎定招招狠辣致命,可高炎定也不是吃素的,短刀格挡开双锏,一旁的潘吉趁势出剑,因先前高炎定叮嘱过要留活口,便只朝对方膝弯处刺去。
任伯闷哼一声,腿一软,膝弯上血流如注。
高炎定又一刀砍伤了他手臂,双锏哐啷掉在地上滚到了柱子边,潘吉又一脚踢在他腿上迫他下跪,然后踩住他背脊以免他再暴起反击。
任伯啐了一口,恨声道:“好!好!好!今夜老朽便将脑袋留在这儿,去了地府也要找他高玄正好好评评理!”
高炎定收刀入鞘,笑道:“老翁,只要你说出随你一同来曲姑的同伙如今躲在何处,我便不杀你。”
“你做梦!”
高炎定本就耐心有限,见他冥顽不灵,便歇了从他口中套话的心思。暗道那帮人受了伤应该走不远,大不了多费些人力时间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放走一个,也是存心要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任伯一样嘴硬。
“既如此,那就怨不得我了,你请上路罢。潘吉,动手!”
潘吉应了一声,软剑贴在任伯颈间大动脉处,因为剑刃太过锋锐,甫一贴近,就在皮肉上划出一道血线。
任伯闭了眼,准备慷慨赴死。
谁知未等潘吉动手,亭子外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高炎定!住手!”
高炎定一愣,神情瞬间慌乱了起来,他给潘吉使了个眼色,然后越众而出跑至亭外,一把拦住明景宸,“你怎么穿得如此淡薄就跑了出来,冻到了可如何是好。”说着就要脱下外衣给他穿。
明景宸打落他的手,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绯色,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或者是白日里那瘙痒症还未好全,眼睛也红彤彤的,微微肿起,像是刚哭过,此刻目怒圆睁,没有半分好脸色,“让开!”
高炎定软语哄道:“大冷的天,快同我回去,若是病上加病就难办了。”
明景宸却不吃他这一套,仍疾言厉色道:“你让还是不让!”此时他身后追来一队亲卫,见到高炎定在此,一个个跪下请罪。
高炎定正在气头上,对着心上人尚且能忍住脾气,可这帮办事不力的属下显然没有这样的待遇,他怒斥道:“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明景宸冷笑道:“高炎定,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高炎定讳莫如深,又见他被镣铐束缚住的手冻得青紫,一时大为怜惜,上前就要拢住好为他取暖。明景宸不客气地撞开他,往亭子里跑,又被他捞了回去禁锢在怀中,言语中已经带了憋不住的恼意,“景沉,再上前一步就休要怪我不近情面了!”
“你待如何?”
高炎定道:“白天我就说过,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什么都做得出。一副镣铐困不住你,我就打断你的腿再加一条链子把你锁在床上,看你还怎么跑?”
明景宸轻嗤一声,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如果你非要里头那人的命,我现在就用我的命抵给你,一命换一命,今后你也再不用担心我会跑,岂不省事?”说着就要咬舌自尽。
高炎定被他这一举动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去掰他的嘴,被明景宸瞅准空隙撞了开去,接着朝亭子里飞奔,众人一时都不敢拦他。
第153章 守他一生
明景宸推开人群,就见任伯身上衣衫都被血染透了,此时被迫仰着脖子,软剑贴在上面,剑刃上已经沾了血。
潘吉见他扑过来害怕伤了他,主动退到一旁。
明景宸抱住任伯,发现他身上几处伤口汩汩冒着血,顿时又恨又痛,连忙撕开衣衫下摆给他包扎,“晏温,是我不好。”
任伯失血过多外加年老,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他虚弱地睁开眼,想安慰对方,却只能徒劳地开合了几次嘴巴,发不出一个字眼儿。
高炎定走上前,见明景宸伤心欲绝,只好对潘吉道:“将人抬下去,再叫个大夫来替他治伤。”
“王爷?”潘吉愣了一下,没想到刚才还喊打喊杀的,景公子一来,就出尔反尔了。
“还不快去!”
骂完人,高炎定又立马换上另一副脸孔,扶住明景宸肩膀道:“好了,我不杀他了,快和我回……”结果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五指印加上镣铐刮到的血痕清晰可见不说,整张脸都被扇到了一边,立马肿了起来。
周遭的亲卫见自家王爷被揍,大气都不敢出。
明景宸打完人便不再理会,只一心守着任伯,见两个亲卫来抬人,连忙爬起来一道跟了去。
高炎定只好也跟在他后头。
走出亭子没多久,天上又飘起了雪,他又一叠声叫人取伞来,拿到伞后他自己不用,只打了撑在明景宸头顶上,奈何对方现下满心满眼都是重伤的任伯,压根没在意下没下雪,打没打伞。
热脸贴了冷屁股,丁点用没有,让后头的潘吉看得一阵憋笑,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家王爷那么横的一个人,竟被景公子制得服服帖帖,真乃天下奇观。
任伯被安置在先前那处院落里。
大夫来瞧后,涂了金疮药后裹好伤,又斟酌着开了一帖补气增血的药方,命药童熬了喂任伯喝下。
任伯喝完药很快体力不支睡了过去,明景宸不敢离开半步,恐他又被人害了,任凭高炎定好说歹说也没用,只好也陪着守了一夜。
大夫开的药挺管用,任伯往日里每日练功不辍,身子骨比同龄老人硬朗不少,外加上了年岁的人觉短,导致天刚微微亮,他就醒了。
睁眼就见他家宸王正趴在旁边的桌案上,身上披着一件眼熟的暗紫色锦袍,高炎定就坐在他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睡颜,一点不见昨夜的戾气和跋扈,眼波柔软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似是感应到了窥探的视线,高炎定敏锐地瞥了他一眼,复又转过头去,小心地给人掖好披着的衣裳,然后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低声道:“醒了?感觉如何?”
任伯敷衍地回了句“死不了”,只担忧地看着明景宸。
高炎定回身望了一眼心上人,道:“他睡着了。自从我射了他一箭后,他就大病小病不断。前段时间他从北地跋涉到此,昨日又从白天闹到半夜,吹了冷风不说,又大喜大悲的,我担心他又倒了,守了他一夜,好在暂时无碍。”
任伯诧异极了,“你真守了他一夜?”
高炎定嗤笑出声,不屑地说:“守他一夜算得了什么?我会守他一辈子!”
昨夜任伯就见识到了这小子的没皮没脸,没想到骚、话一套一套的,比外头专骗小姑娘的浪荡子还会说花言巧语。
“你真喜欢他?”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