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68)
姑苏城总共才多大，靠谱的暗桩总共才多少？
但越是这样，他越要不动声色。
纪佳木杀伐果决得很。见爨莫扬毫不动容，马上一挥手。
游一方随着指挥，手起刀落，那哭爹喊娘的人，顿时被砍了脑袋。骨碌碌滚到地上的头颅，神情中还都是恐惧。
爨莫扬依旧毫不动容，只是迅速将金不戮的眼睛捂上了。
纪佳木见他如此，马上再挥手。游一方再落刀。又有一颗人头落地。
转眼间，已经砍了三个人。
要是再动手几次，这一排走下去，明月山庄辛辛苦苦建的暗桩就瞬间全都没了。
被拔出的暗桩已经没什么用。
但是，一来，明月山庄绝非见人有难而袖手旁观的角色。二来，其中有些人价值甚高，只要没死就能再用。
纪佳木明白此事的精妙之处，没有再下手。而是问：“爨少庄主，怎么样。这骨碌碌的人头好玩么？”
爨莫扬心中已做万千打算，嘴上却只是淡淡说：“你吓坏了我弟弟。”
转而低头在金不戮耳边说：“阿辽莫怕。我在这里护着你。”
金不戮却喊了出来：“莫扬哥会放人的！不要再杀人了！”
他这一喊，时机恰当，立刻给了双方松口的余地。
纪佳木因为自己师弟在别人手里，就先开了口：“你是不戮小弟弟吗？听说小旻师弟和你亲近得紧。不管在小五台山还是这里，一见到你便不肯离开你。”
金不戮也听温旻讲过纪佳木师姐，只是没见过本人。明白她也是个聪明人，便道：“佳木姐姐，还请手下留情！”
“那你要劝劝爨少庄主，让他放了小旻师弟吧。你也很可怜小旻的，对不对？”
金不戮抬头去看爨莫扬。
他知道，爨莫扬只差这样一个可下的台阶。
但他更知道，牢房里，已经没什么可放了。
阿鹰已经将小旻藏起来了。
那剩余的几个人，项上人头恐怕也保不住了……
他闭起眼睛缓了缓，突然下了个决心。冲纪佳木说：“抓我吧！佳木姐姐，我和这些人质换。如果温旻没回来，便让我代替这些人……”
爨莫扬哪能眼看他这样发癫，一把揽住。立刻着人去带温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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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旻不见了。
去寻他的人说后院看守们倒地不起，牢门已开，温旻却没在其中。连带他的剑和他的人，都不见了。
消息一出，局势立变。
爨莫扬第一反应是看向纪佳木：“好一个调虎离山计。”
纪佳木换上阴鸷眼神，咬牙切齿：“好一个明月山庄。表面上说放我师弟，却暗地里搞鬼。眼看着这么多人掉脑袋流血眉头都不皱一下，还比不上一个小孩子有情义！”
爨莫扬见她所言切切，心思立转：难道不是她救走了温旻？
这情景何等熟悉——当日阿姊并非温旻所伤，维摩宗却怎么也说不清楚。现在温旻生死不明，百口莫辩的便是我了。
所以，是有人搞鬼？
他沉声道：“若纪姑娘肯信爨某一次，不如合力查查，是谁搞鬼将温旻劫走了。”
纪佳木冷笑：“信你才是有鬼！这客栈被你们围得水泄不通，鬼才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把人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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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佳木此行受了高人指点。带了所有能带动的人，包括颍川十三堂的弟子、翻遍姑苏城抓来的十个暗桩。今天本志在必得，要带师弟安然回去。
现在发生此事，心想温旻十有八九是不在人世了。暗恨转为杀气，对游一方使了个颜色。
“既然不放我师弟，便让这些人去给他陪葬吧！”
游一方再次起刀，开启了新一轮的杀戮。
咔嚓咔嚓，沉默的人头落地声响。砍得不是很快，但每一下都惊心动魄。恐怖的时刻似乎没有结束之时，比走到尘世的尽头还要漫长。
金不戮攥着爨莫扬的衣服，能感觉到他衣袖下鼓起的力道和蓄势待发。
待第十个人头落地时，便是刀光剑影的一刻。
明月山庄只需要爨莫扬和岩祝两个人出手，维摩宗今次来的这些个弟子，就一个都回不去了。
金不戮知道温旻是被阿鹰藏了起来。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猛地想起虎伯说过的话——仇恨一事，从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有谁能精准把握一个度了？
杀戒一开，便是一条不归路。
他感到周身有些发冷，自己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那么高，那么冷，那么干净。
不知小旻现在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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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暗桩只剩下三个活人。韩波儿尚在其中，瘫在地上，吓得要尿裤子了。
他离游一方的刀口是那么近。
如小爆雷的芯子即将碰到火苗。拦海的堤坝正要绝了口子。天下都将要失去颜色。
在这样的一刻，突然，远远地、高高地，响起个声音。
是属于少年特有的嗓音。有点哑，有点沙。却像雪花，像流水。有点冷，很清澈，很好听。
“还没到夏天，一方师兄已经开始切西瓜了。这一路切下来，累都累死啦。”
一条霜色身影从远处飘飘而来。像脚踏莲花，又如行云流水。仙人般缓缓落地。
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认他。却又都因看清了他而冻在原地。
现场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只有金不戮，用一种复杂而奇怪的声调，喃喃叫了声：“小旻……？”
第56章 55. 毒咬金
温旻看向金不戮，笑盈盈的。
他身上还穿着金不戮帮忙换上的长袍。手里握着昼月斩，身姿灵活，显然穴道也解开了。
金不戮脑中轰地一声。似乎有人在脸上重重锤了一拳，两眼金星乱冒。一时间想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小旻得救了。
可是阿鹰呢？他不是将小旻藏起来了么。
小旻现身了。阿鹰又在哪？
小旻……知道这一切了？
他大喜，又大惊。恐惧，又绝望。后退了一小步，踩到了爨莫扬的靴面上。
猛然抬头，发现爨莫扬正望着他，两眼明显也很讶异，但更多是关切。似乎在说：温旻没事了，不要担心。
他又回过头去看虎伯。虎伯身形不动，但眼神和他自己一样莫可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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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摩宗众弟子沉默地愣了许久，终于爆出了喜出望外的欢呼。小七扑上去抱住了温旻，纪佳木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可同时也隐隐提起警惕。
温旻回来了，维摩宗所处的劣势顷刻消弭于无形。
但他是怎么出来的尚不清楚。如果爨莫扬以此发难，恐怕要喜事顷刻变丧事。
众人的表情与眼神，尽数收在爨莫扬眼底。他看得出，这显然并非一出调虎离山。
刚才温旻失踪，是被别人救了。不是维摩宗出手。也不是他自己跑的——他的穴道，无可能自己冲开。
救他的是何人？
能神不知鬼不觉放倒看守，还能利落地救出人，好一身鬼魅功夫。
这人为何要帮维摩宗。和伤害阿姊的是不是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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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的猜测与欢呼声中，温旻缓步走到维摩宗众弟子前方，和纪佳木并肩而立。
他面容虽稚嫩，神态举止却隐隐有领袖之大气与深沉。笑容很亲和：“佳木师姐，这几人已不堪大用，莫要脏了你和一方师兄的手。”
这样从外围一劝，纪佳木立刻从善如流。便不继续杀下去了。
温旻转过身，遥遥地对爨莫扬一笑：“承蒙爨少庄主照顾，温旻伤势已无大碍。”
这是一番明确的示好，化干戈为玉帛，接下来就要告辞回家了。
可爨莫扬正要追查此事，怎能轻易放人就走。
“我与温少侠之间，还有许多话没有聊。何必着急回去。危然客栈已无闲杂人等，大家舟车劳顿，不如下榻歇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