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165)
温旻肃然回道:“我们这次来海南,就是为了拿他,再难也要出手。我已令十二名暗影武士建立哨岗,部署埋伏。师姐师兄在南海做呼应,又有薄长老压阵,一定不辱使命。”
纪佳木笑了:“岩祝一除,等一切安顿下来,我南海分堂便可建立。届时小旻也该成年了。有此大功一件,弄个南海分堂主不成问题。那时候,我维摩宗第六十三位堂主,便是最年轻的那个了。”
温旻很不好意思:“不敢不敢,有师姐师兄在此,我算什么。小弟侥幸牵头此事,不过因为和阿辽熟,以前多来过南海几次罢了。将来南海分堂得建,我只求做个侍者便可。能常常见到阿辽,便知足了。”
他背靠窗子。
这话说得又动听又谦虚。但眼神一个劲向窗外瞥。暗示外面有动静。
在坐几名弟子早领会了温旻的意思。也都面含微笑,装作专心谈话。
但实际上,双耳都在有意无意间往窗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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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墙根,蹲着那条跟踪温旻而来的黑影。
他并未发现不妥,屏息凝神地偷听,拳头却已紧握。
月光移出云彩,明亮而冷静。照在那黑影上,正是阿鹰。
阿鹰狠狠地咬牙,强行控制自己,才没有冲进去挥刀——
原来这群小兔崽子聚集南海,别有所图。要将三十二路匪帮的首领岩祝除掉。报沈知行中秋遇袭的大仇,顺便帮维摩宗在南海建立分堂。
听那意思,却是以少爷为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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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旻等人在屋内,仍在议论。
首先分析了中秋袭击沈知行的一定是岩祝。然后又分析,去年姑苏江门惨案,说不定也是岩祝干的……
最后几个小孩讨论了南海的部署,人员来访批次,并且讨论了若和平安治起冲突该当如何。
临到末了,温旻先说了句:“我该走了,阿辽醒了见不到我恐怕要闹气。”
小七和纪佳木又嘘了他两声,这次密谋便散了。
阿鹰,也在众人散去之后,向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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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鹰一路疾奔,回到平安治在南海的消息哨岗。
虎伯听闻阿鹰禀报所听所见到的一切,负手在地上踱了几圈::“你的意思是说,温旻来看少爷是假,抓岩祝是真,要报沈之行中秋在南海遇袭的仇。”
“不错!”阿鹰怒道,“难怪这臭小子招摇过市,原来是手底下有人了,来炫耀!”
而后问:“要不要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虎伯摇头。
阿鹰惊道:“至少也要告诉少爷吧!”
虎伯再摇头。
阿鹰简直震怒:“眼睁睁看着他们瞒着少爷,利用少爷?”
虎伯沉声:“听你所述,魔宗此番目的乃是岩祝,和少爷无关。那就先不必打草惊蛇。”
阿鹰问:“要给岩祝报信么?”
虎伯道:“也不必。魔宗狡猾,此事尚不确定虚实,暂不声张。”
接着,虎伯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就算是真的,也不一定要说。”
按他分析:三十二路匪帮与明月山庄相交甚笃。维摩宗捉岩祝这事若是真的,最后定然落脚于大小魔宗相斗。
届时,便是重创维摩宗的机会。
平安治军已筹建完成。
等维摩宗与明月山庄打得两败俱伤,平安治军正好可借此机会出师“安顿江湖”,坐收渔翁之利。
虎伯吩咐:“阿鹰,派人盯紧温旻和纪佳木。找个机会,验一验他们是否真的要对岩祝动手。”
第123章 122. 白日的好
白云小筑之内。
因为昨夜睡太晚,金不戮醒来已日上三竿。
睁开眼,温旻早穿戴整齐了,正伏在枕边,笑盈盈地看着他。手指挠着他的脸:“阿辽若困便多睡一会儿。”
金不戮用脸蹭着他的手,不想起床。模模糊糊问什么时辰了。
一听时间,赶忙爬起身:“迟了迟了,今日还有事。”
一边穿衣服洗漱,一边埋怨:“都怪你,昨夜闹得好晚。今天也起这么晚。”
温旻倍感冤枉:“昨夜谁拉着我说话的?阿辽想早起,告诉表哥喊你嘛。”
“谁让你说要双……”双修……
金不戮话到嘴边,想起了昨夜一连串的事。脸红了,埋怨也没了,稀里糊涂洗漱完毕,拉着温旻出去。再也没提昨晚。
温旻表面沉静,心里也一样。想起昨晚就怦怦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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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堡在南海也有几位主顾。和在麒麟镇一样,由人缘甚好的远亲温表哥送上利是红包和祝福,同时往铺子里站站,带带人气。
忙完这些事,温、金两人吃过了午饭,又在街上闲逛。欣赏白日风光。
白日之繁盛,和夜晚的迷幻喧嚣不同,却一样新鲜有趣。那些晚上不容易看出好的东西,便显现出来。
温旻停在一个南洋杂玩摊子前,见到有样物品很稀罕——两个黑色琉璃透光圆片,被一根金丝小短棍连着,后面伸出两根腿来,腿两侧还串着根长长的链子。
一问店家,说叫叆(ài)叇(dài),是戴在眼睛上遮太阳的,也可以叫眼镜。不是琉璃,是天然矿石打磨成这样的。
温好奇极了。拿了往眼前一戴。
雾蒙蒙,模模糊糊,路都看不清了。
而且死沉死沉,戴着它恐怕施展轻功都受影响,耳朵会还磨出血泡。真疑心是盲了才戴的。
遂嫌弃地放下。
店家冷笑:“小朋友,你一个小孩子,戴着玩嘛,买这个就可以了啦。”
温旻一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还有更好的。又见店家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便从怀里掏出荷包,亮了一下里面的金珠和金叶子。
店家原觉得他们只是两个小少年,没什么钱。如今见温旻竟然身价不凡,赶忙换上一副笑容,邀请他们进店内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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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店,店家奉上茶水点心,让两少年随便玩。自己则去后仓拿东西了。
再回来,老板跟着出现。八字眉,黧黑脸,高鼻深目,身体瘦高,是个外邦精瘦子。
店家跟在后面,手里托着个锦盒。
锦盒里还有个小锦盒。小锦盒里还有个小棉盒。打开棉盒,还有棉布、丝布……层层包裹,道道护卫,终于将那神秘至宝取出,是一副新的眼镜。
这副眼镜,镜片淡粉色,纸张一般薄。镜框镜腿亮灿灿,托在手里十分轻盈。
镜链珠子,一颗颗五彩斑斓又搭配得当,阳光照射在上,闪烁剔透水润的光泽。
“这个可珍贵啦!南洋海岛天然宝石鸽血红,一千斤矿才打磨出这么一副镜片。天外陨铁炼制的镜架,轻而至坚,几千年也遇不上一回!这镜链珠子,全都是上好的碧玺!”
老板在一旁倾情推销,官话说得很溜,就是一股子外国腔。
温旻将眼镜戴上,周遭立刻变成淡淡的粉色。温柔却不黯淡,晶莹剔透。丝毫没有上一副的糊劲儿。轻如羽毛,鼻梁耳朵毫无负担。
一问价钱,二百八十八两。
其时物价,二十多两够小户人家生活一年。二百八十八两,是一家人十多年的用度。
这哪里是眼镜。分明是王公纨绔才玩的奢靡之物。
温旻不是玩物丧志之人,更能狠下心。一听不划算的生意,再喜欢也不做,放下宝石眼镜准备走。
老板好容易见到个有钱又对眼镜感兴趣的,哪里肯放:“小朋友,钱不是问题呀,喜欢就好!你先戴着玩玩,去屋外看看,还会变色呢!”
话虽这么说,早有两个壮硕的伙计,漫不经心站到屋外候着去了。
以温旻的身手,若真想弄走这副宝石眼镜,再来十个人也看不住。
但他才不屑鸡鸣狗盗之事,只嘻嘻一笑,听老板忠告,出了屋子试戴。
果然,方才淡淡的粉色,在正午强光下变得浓起来。镜片外的世界变成温柔的紫棕,连日头也可直视,不那么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