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153)
沈知行呼了声小心,一把将温旻抱起跳开,另一手卷了几根木柴。
温旻在最后空挡,用剑尖儿将第一个俘虏衣物挑起,带着一起离开。
&&&
留在原地的俘虏拉动小铜球,砰的一声——
一片绿光,腥臭无比。
铜球爆开了。
铜球里不知是什么疯狂虫药。以其爆开为中心,小虫陡然发起疯来,凶狠地涌向中间。两匹马顷刻倒地,嘶叫着被覆盖。
温旻和沈知行也好不到哪里去。情急之下不待驱虫,落脚处森森一片。马上扔了一节火把下地,手中剑舞狂扫。
即便这样,靴子还是被咬掉好几块,所幸未伤到皮肉。
第一个俘虏见同伴殉身,在半空中扭动得厉害。温旻抓不住他,眼睁睁见他自己跌进虫海里,顷刻成为白骨。
见到活人变白骨,和见到动物被咬,冲击力完全不同。温旻原本还算冷静,此时终于觉得发根汗毛全都竖起来了。赶紧去看师父。
沈知行目光灼灼,长眉斜飞,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笑,竟然有越乱越沉稳之态。
温旻马上学着师父,收起心神,如师父一般仗剑而立。
虫海无边,师徒两人便是永不沉没的坚岛。
&&&
温旻脑中搜寻对方来历身份,逐渐想到数次驾着五彩蛇蝎花毯招摇的岩祝。
沈知行回望徒儿,也已想到同一件事。
既然有人作梗,灾难便不可能自行退散。唯有迎难而上,方可置死地而后生。
于是,沉沉地道:“我们杀出去。”
温旻因师父所言,斗志昂扬。沉声应道:“是!”
&&&
师徒两人重燃火剑,背靠背相互防卫,向虫海外围舞去。
果不其然,两人一动,虫海也跟着变动,一浪又一浪汹涌地涌来,无论去向何方,只追着他们二人不停。
什么野狼和马匹,不过是幌子。最终的目标,便是他们师徒。
师徒二人联手,又击杀躲在暗处的十多名吹哨操控手。来到大道边,忽然又飞来二十多名蒙面人,手持利器围成阵势。
好在一着大道,两师徒便有了底气。手起剑落,尽数挑了。
中途又有数轮口喷毒液的蜘蛛飞来。两师徒撕了衣服蒙面隔毒,挥剑将其碎成齑粉。
鏖战一夜,片刻不曾停歇。
师徒两人没了马,一路上走得不快。便改走宽阔大道。
边走边打,击退了十几轮伏击,来到城邑中央,才与当地维摩宗探子接上头。并得当地万字行作保。改了行装,换道北上。
&&&
这一路惊涛骇浪,追杀连绵不断。
简易遥闻讯,立刻从丁字堂派四十暗影武士南下,互送右护法回程。
又遣戊字堂人马南下,和三十二路匪帮治下的寨子打了几架。互有胜负。
虽无证据一定是岩祝动手,但既然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简大宗主不打算给人以维摩宗过不了岭南的印象。
沈知行一行走到永安城,还得到当地新建的平安治分衙接待,慰问是否有需要帮忙之处。
温旻于无人处对师父说:“他们是想看我们死了没有吧。”
另一边已叮嘱所有人,对被追杀的消息全面封锁。尤其不可对金家堡透露一丝一毫。
沈知行无所谓地一笑:“有什么要紧?还有什么惊天本事,只管放马过来。”
&&&
沈知行刀枪剑雨里过来的,并不觉得怎样。
温旻却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而漫长的战斗。比杭州那次更艰巨,还无比恶心。
好在他天生沉稳,一路上没露什么怯相。
沈知行明里不说,实则分外心疼。有四十暗影武士护送之后,雇了辆豪华马车,让徒弟在车里睡大觉。暗影武士全跟着马车守卫,他自己则去队尾垫后了。
但温旻经此一战,悄然成长。根本没有再睡懒觉。
坐在车里每日勤练罗手素心经,丝毫不曾懈怠。
&&&
远在黔中山寨的岩祝大怒,捏碎了手中酒盏:“沈知行竟然活着回去了。老子真该亲自出手,将他捏死在草里。”
膝边美人娇滴滴地劝慰:“三爷哪能随便亲自动手呢。虽然我们小有损失,但让那魔头快点滚回北方也是好事。”
美人所言不假。
假使岩祝真的出手,一举杀了沈知行还好。若没杀死对方,反而被人见了,便和维摩宗结了明仇。
这便是为何他和麾下几位当家都没有露面的原因。
现在虽然同维摩宗打了几架,但对方终究证据不足,三十二路匪帮并未吃亏。
细水长流,才是真计谋。
岩祝想到这里,细长的眼眸将美人一扫,又向北方望去。眸光暗沉,杀意腾腾。
--------------------
虫恐小天使请谨慎观看本章。如果对虫子怕怕的话,可以直接拉到最后几行看看,就大概明白本章发生什么啦。笔芯芯
第114章 113. 剑的日子
沈知行回到小五台山,准备先去洗个澡。
脱了外衣,便露出顾白写给金泰的信。自夏日从金家堡回来,不曾离身。
如今历经劫难,信封卷起一角,微微发皱。似当年的贯胸一剑,委屈无限。
一封信,一柄断剑,漫长的等待结果便是如此。似一套繁复至极的剑法,拆解开来,每一招尽头都是无解。
沈知行心头空空地愣着。回过神,发现已拿着信愣了一个时辰。
他苦笑着找了本书,将压皱的信角捋平,夹在书中,小心翼翼置于床褥之下。
&&&
右护法行止院内有单独浴池,引后山温泉,常年温热。
沈知行打算赶快清洗一下,再去拜见宗主师兄。无奈愣神过久,耗时太多,以至于还没迈进浴池,就见宗主座下侍者来传。
他立刻收起已经散成一摊的骨头。揪起衣襟闻了闻,无奈摇头:“嗐,走吧。”
&&&
八面万风堂位于小五台山主峰顶端,是高规格的大议事厅。宗内重要事项都在此决策定夺。
八面万风,正是言路通广之意。
但八面万风堂一点也不透风,一点也不八面。而是一座花岗岩的全圆大石窟。
穹窿高耸,石阶森森。几个镂空窗格嵌在顶端,光线虽足,却太高了,显得遥远。
简易遥高坐最上首,在长长的案几之后。
冰雪面容罩在阴影里,遥远而难以捉摸。
&&&
沈知行汗津津地迈进八面万风堂。
除壬字堂白灵长老在外办事之外,左护法和各大长老都齐了。
众人似乎刚刚经过一个漫长而严肃的集议,每个人都目光肃然,但略显疲惫,正准备往出走。
降龙堂长老贺南唐甚至已经走到了门口。
众人见右护法突然驾临,都停了脚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离开。
简易遥远远的声音,不带什么情绪:“散了吧。方才的事,我单独与右护法说。”
众人这才行过礼,安静离开。
薄一雅一袭烟青薄纱袍,轻飘飘地经过。似有烟雾笼罩的笑意里,有问候,有深意,更多却是个风情万千的拜托:“知行贤弟,日后劳你指点。一雅定然竭尽全力。”
沈知行少年成名。虽然位至右护法,却仍是所有长老里最小的,在师兄们面前还有点孩子气。听了薄一雅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就笑了:“什么事啊?诶,一雅师兄你闻,我是不是臭了?”
薄一雅没少见他这副浪荡模样。抬起折扇,轻轻地一笑。半张面容如清晨的池塘一般干净和透明。
他又向身后宗主所在的方向一瞥,便如一缕青烟薄雾,飘走了。
简易遥依旧坐在高高的暗影里,不着一词。
&&&
沈知行没得到薄一雅的回答,也不在意。径直走到简易遥前面。
也没顾及什么右护法和宗主之间的尊卑差异。从台阶下拽了把椅子,噔噔噔地跑到台阶上,放到简易遥身边坐下:“什么事?”
简易遥睐他一眼:“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