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298)
萧梧岐追到墙根喊:“先生莫要伤他性命——”还叫萧兰卿和杨槿追出去看着。
可那两人皆是上乘轻功。萧兰卿和杨槿跃出之后,早不见人影了。
过不多久,“仇先生”独自回来,面色阴沉。
萧梧岐急忙问:“鬼面小顾白如何?”
“仇先生”闭上双目,似乎真的心中愤懑。过了许久才恢复平静:“学生谨遵大人嘱咐,未伤鬼面小顾白性命。将他赶走了。”
萧兰卿好生着急:“莫扬呢?他们在不在?”
“仇先生”摇头。突然斥了句:“真是大胆妄为!”
他这句教训意味十足,更有一股长者威严。不像是骂贼匪,倒想一个被气坏了的父辈,又心疼又无奈。
明明是在骂鬼面小顾白,却让萧兰卿听得一凛,赶紧垂首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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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这边,扮成鬼面小顾白在萧府闹腾一气,主要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孤山派痛恨“妖人仇先生”,就此撇清了本派和“仇先生”的关系。
他目的已经达到,借着被师父假意打一掌的空档,顺势跌出院外。
顾白追了出来,也不便多言。只是气道:“任性妄为!猖狂至极!”
金不戮岂不知自己冒了多大的险?
且不说能否从萧府全身而退。光是“鬼面小顾白”几个字,已能引来无数官兵、维摩宗众围剿。
但在他已暗下主意,宁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让别人怀疑师父。更不能让小旻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被师父骂了这句,立刻摘下面具背好,只戴着头套和变声机关猛跑。
顾白又佯装追了一阵,远远道:“萧大人宽宏大量,便饶你这次!可躲好了!”
躲好了——
师父在担心我呢。
金不戮跑在前方,听在耳中,心里好生难受。
他跑至无人之处,抚胸难过了片刻。刚想摘下黑布头套扮回白丁,却听得破空声响,左右分别有利刃袭来。
挥剑格挡之际,翻身跃出丈许。落地一看,心头猛跳。
来人是游一方和陆衍。
被维摩宗的人跟了。
金不戮慌忙向四下一看,好在温旻没在。暂时松了口气。
他此时也不是鬼面小顾白的打扮,而是头上罩着黑布头套,将面具包着背在身后。猛地往人前一站,是个奇怪的家伙。
游一方嫌弃地打量他:“你是谁?鬼鬼祟祟的,穿这鬼样从萧府跑出来做什么?”
金不戮并不回答。只想尽快找个办法溜走。
但陆衍暗影武士出身,眼最尖利。细细端详后,突然道:“玉尘剑——他是鬼面小顾白!”
金不戮一见自己露馅儿,虚晃一剑,拔腿便跑。
陆衍喊了声:“一方,拿人!”
顿时,陆衍打前方,游一方抄后方,将金不戮围在中间。
金不戮干脆豁出去了,蒙着变声机关狂笑几声:“老子刚去杀萧狗官和仇妖人,你们便出来狂吠。那狗官和妖人果然同魔宗有关系!”
如此,便混战起来。
游一方刀风猛烈,陆衍带艺投山,自有一套章法。
两人前后围堵,形成一个难以突破的阵势。
金不戮几经大战,再不是初出江湖的青涩模样。
一柄玉尘剑舞成纷繁的落梅。点、劈、砍、削灵动多变,矫健身姿鹰一般辗转腾挪。以一敌二,竟丝毫没让游、陆两人占到便宜。
但他不敢全神去拼,还要提防着是否有暗箭。唬退了围攻便继续奔逃。
他身法极快,身姿灵动,不多久和陆、游二人落开了距离。七拐八拐,已将二人甩远了。
但他不敢懈怠,潜入一户人家后院,躲在树后静静听了好半晌。只待外面追喊之声已经远去许久才呼了口气,准备离开。
刚一动,却听身后却个有人嗤笑:“你可真能忍,一直缩在这里。怎么不摘头套?憋着多难受。”
金不戮刚恢复的血脉顷刻变作冰凉。
他连身都不敢转,只怔怔地立在当场。
那声音是温旻的。
不知他是暗中跟着,还是一直蛰伏于此。听他意思,已守株待兔许久了。
而金不戮,就是那守株待兔的兔子。
第225章 221. 别怕,有我
这是个普通人家的后院。
金不戮不欲战火烧到无辜百姓,想往出跳。
温旻在后小声道:“你若现在出去,只怕马上落入重重陷阱。”
小旻这是在帮我?
为什么。他认出我了?
金不戮一时没明白。转回身惊愕地望着对面。目光也跟着闪烁。夜色之中,透过黑布头套的眼洞,宛如倏忽闪动的星子。
月光之下,温旻笑笑的。
可那笑无比深奥。似个没有答案的谜题,让人无法读懂。
他静静看了金不戮片刻,亲昵地问:“伤全好了?怕我看出来你瘦啊?”
他和“鬼面小顾白”上次相见,还是在韶岭山隘。现在说的是自己一剑划伤人家的事。
那时金不戮只一袭黑衣,的确显得瘦削。
现在他屡次同熟人打交道。为了防止身材被识破,弄了副小牛皮肩甲套在肩外。听温旻这么一问,却仍觉得自己如被脱光了一般,无所遁形。马上梗着脖子,学哈马立色日则口吻:“老子喜欢,关你屁事。”
温旻愣了愣。笑意似乎清醒了许多,也不继续追问了,只是道:“看来平安治的仇先生和孤山派是有点关系的。”
金不戮暗惊,表面装作不动声色:“住口!休要将我派同那妖人相提并论!”
温旻嗤地嘲了一声:“你们几人被四海通缉,强硬如爨莫扬都不敢轻易露面。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孤身去刺杀萧梧岐和仇先生。不就是想撇清了同他们的关系么?”
金不戮心中震撼无比,没想到小旻轻而易举识破了自己的想法。
可他转念一想,也许这是小旻唬人罢了,便反其道而行之:“没错!仇先生乃我孤山前任掌剑弟子顾白!若你想要将他人头砍下,现在就去啊!我在旁为你助兴助阵!”
温旻多疑,听了这话果然有片刻沉默。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静静地说:“我不抓你。”
今晚他频频出怪招,每一个决策都出人意料。
金不戮怔在当场:“为什么。”
温旻笑笑地说:“实不相瞒,我原以为‘鬼面小顾白’至少有一成可能是仇先生。但你这么一闹,我便知不是了。因此你也不是全然无功。至于仇先生是不是顾白么……”
他说到这里,偏偏不说了。却问:“去年在韶岭山隘,你为何不肯伤我?”
金不戮哈哈笑着掩饰:“一时失手罢了。你不是自作多情吧?当然,不论如何,你已欠我一个人情,今天放我走便是了。”
温旻摇头:“不能就这么走。城外兵防极严,我宗又铺开了网要抓你。你只要一出去,只怕没法活着走离开。”
金不戮困惑:“那要如何?”
温旻的笑里带着点儿他特有的坏,也带着点儿自负:“你先陪我去见个人。”
见谁?
沈叔叔么。
还是简易遥?
金不戮揣摩不透他的意思,目光犹疑,不停在温旻脸上身上打转。
温旻被他看着,陡然有种奇特的感觉。一时间想到了金不戮的星子眸,明白了自己这奇异感觉的来源。
他笑笑的,眼神却冷而犀利:“我要你陪我去见的,便是金家堡少堡主,金不戮。”
金不戮大惊:“你疯了!”
温旻连面色都冷下去:“我疯了?孤山派在金老堡主周年祭典之际大闹金家堡。毁人和睦,翻人祖坟。金少堡主因此几近全瘫,亲生父亲周年祭典成一生之恨。如今叫你去给他赔个罪,却是疯了?”
此言一起,声色俱厉。直如眼前是毕生仇家。
金不戮被说得也想起了那一桩桩惨事,情绪翻涌,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