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断他的腰(117)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房内添上油灯,摇曳的灯光照射到两人脸上,晦暗未明,彼此的神情隐藏在阴影里,酒壶里的酒水已倒了一大半。
两人聊着聊着,不禁聊到了儿时的事情。
“……小时候,你总是不爱读书,老让我给你兜着,自己就跑去爬树掏鸟蛋漫山遍野地跑,回来就挨鞭子,你爹告诉我我爹,我两一起挨罚。”顾闲书调侃似的说起,“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我每回都认真念书了,可我还是要陪你一起挨鞭子,我爹都让我别跟你挨得太近。”
宋如玉想起了儿时的荒唐事儿,忍不住大笑几声,说:“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每回看到你爹,给你爹打招呼,你爹都没拿正眼瞧我。可我真不是有意拖你下水,只不过是我爹只信你,你每回说谎话都跟真的一样,但没想到我爹会连你都罚。”
“每回我们挨罚时,你就见准时机跑了,就留我一个人在那老老实实受罚!”
“谁让你跑得不快呀,我都给你使眼色了,你还在那跪!”
顾闲书可不认同,说:“你要是老实读书不就完了,也犯不着老是连累我被罚。”
每回顾闲书都有劝宋如玉好好读书,可宋如玉就是不听,求着顾闲书帮他逃课时,顾闲书心又软忍不住帮他,于是一次又一次被罚。
以至于长大后,顾闲书觉得宋如玉得给山寨带个头,才又强迫他去念书,不然整个山寨都学他逃课那可就难了,只是没想到长大后的宋如玉依然那么刺头。
宋如玉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笑了几声,大方地承认:“我要是能读书,我爹就不会拜托你看着我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读书的这块料,我能识字,我爹都差点烧高香了。”
顾闲书浅酌了一口酒,顺势而谈:“我记得你第一次下山打劫回来,喝醉后跟我说,你绝不仅仅只是杀人抢劫的山贼,那时的你眼睛通红,醉了一宿……”
“够了!”宋如玉呵止,握着酒杯的手微紧,望向顾闲书的眼神不似刚刚的放松,“那不过是年少不经事的话罢了。”
那次是他第一次杀人,少年时的他即使平常多么勇猛,还是会充满害怕,看着对方渐渐失去生气的双眼,听着妇人的辱骂,他的心底不禁升起了怀疑。
山贼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他想要的是不是就这样?他的能力只能拿来杀人抢劫吗?
但是随着年月的增长,他从父亲的手里接过山寨,他便再也没想过去掉山贼这个身份了,他肩膀上承载的是整个山寨的责任。
昏暗的灯光下,顾闲书唇边的笑淡了些,眼帘微垂,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些:“说的也是……自从你十年前当上了大当家后,你就再也没提过这事了……”
“所以这话不过是我年少不经事的糊涂话罢了,莫要再提。”宋如玉的声音低沉,大半壶酒入肚,他的眼神依然清明,目光如鹰,盯着顾闲书道:“你只管看好山寨即可,上次我们劫了塞漠的情报,这事始终是个危险,我看此地也不易久留,还是尽早寻个时机重新找个新地方吧。”
顾闲书点头应下:“也对,搬了终究能安心些。只是短时间尚且还找不到合适的去处,这段时间你们下山还是停几天罢。”
“嗯,我也想让山寨里的人休息几天,毕竟有不少人受伤了。”说到这,宋如玉不免想起了造成这一切的两个罪魁祸首,就是这两人害得他整天的心情全无,不由冷下脸说:“趁着这几天顺便将那两人解决了吧,别给钟叔知道。”
顾闲书瞥他一眼,语气依然不紧不慢,宛如平时话家常:“这么着急就催了?看来你真的很讨厌他们。”
宋如玉笑了,看向顾闲书,笑容另有意味,说:“要不然呢?我怕是不早点,不只是钟叔,整个山寨的人都会被你说动了。”
顾闲书神情惊讶,道:“这是何意?”
“行了闲书,你别演了。”宋如玉停下喝酒,说起今日之事,“若是孩童的事情,我还真没想到是你,可这赵元的事情,未免太过蹊跷。他虽曾经当过官差,识得几个字,但根据我平日与他的交谈,他根本不可能脱口而出就是“民不聊生”这些词来,除非是有人教他罢了。”
最后那一句问话,也存了宋如玉试探的心思,果然顾闲书就栽在了平日里说话文绉绉的亏上。
这让顾闲书不禁想起了当年与李垚交谈时,他也曾说过他说话太过讲究。
被拆穿后,顾闲书也不恼,只浅浅一笑,像是恶作剧一样,说:“你倒是比小时候聪明多了。”
宋如玉无意再喝酒,说:“夜也深了,你早些歇息罢,我走了。”说着,便将顾闲书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也不看顾闲书作何反应,推开门后身影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在房内的顾闲书看着宋如玉离去,并没有挽留之意,他了解宋如玉光喝这点酒是不够的,多半是去拿酒跑去某个地方畅快地喝一顿去了。他拿起了酒壶摇了摇,确定了里面的酒真的全部不剩,不满地蹙眉嘟囔着:“你倒是精,把我的好酒都喝光了。”
这时,窗户无声无息地窜进了一抹黑影,顾闲书还没意识到,直至身影到了跟前,灯光倒下一片阴影,才发觉多了个人。
依旧是冷静无波的嗓音:“要开始了吗?”
“嗯……差不多了……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不过我觉得不好。”结合他刚刚看到顾闲书被拆穿的原因,他觉得需要改改。
顾闲书知道他指的是刚才的事情,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别过脸轻咳一声,眼角瞥向李垚清冷的侧脸,犹豫了片刻,说:“如果你觉得需要改,你可以用自己……”
恋爱智脑:“敢于尝试才能进步,用言语欺骗对方,最是能体现你的感情体会了!”
李垚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一切以任务为主,他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情感也已经增进不少了,应该可以尝试具有感情的表演。
李垚十分快速地答应:“好!”
这么干脆的回答,反而让顾闲书不放心了,他不禁忆起了今日李垚那句“滚”的回答,又说:“……还是算了吧,你暂且先按我说的,如果不合适再说吧……估计如玉现在已经拿了酒正要去某个地方喝上了,你先去吧。”
迟迟没有回应,顾闲书抬头一看,房内哪还有李垚的人影,在他说完好的时候,他已经出了门。
山寨背后有一处小树林,这里的野兽被清理过,所以不用太担心有危险。
这三年里,宋如玉心情不好便喜欢来这处小树林里。
他手里拎着一坛酒,不自觉地又走到往日自己喜欢挂着休息的大树下。
只是这延伸的树枝之上,多了一个人影,他并没有留意到,只以为此刻能到这里的无非只有他而已。
他身手极其敏捷地顺着树身往上爬,不一会就攀上了树枝上,将长腿舒展在粗壮的枝干上,背靠着树干,任由银芒色月光透过树缝洒在身体上,宛如浸泡在粼粼的水面里。
将酒坛的封口拿开,酒香瞬间飘溢而出,让人心神一醉。
宋如玉端起酒坛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一声感叹,旁边突然传来声音,问道:
“好喝吗?”
“谁?!”宋如玉瞬间绷起身子,提高警惕,看向传来声音的隔壁枝干,只见一人影跟他差不多的姿势躺在树枝上,侧脸正在看他,月光斑驳在他的脸上。
“三……三土?”宋如玉有点傻眼,“你在这干嘛?”
毫无起伏的回答:“睡不着。”
宋如玉补充:“所以出来散心?”
李垚顺势而下:“对。”
宋如玉没有怀疑,因为他也是出来散心,他本想一个人静静,但是李垚给人的气息非常安静,他并不会打扰到一个人的独处,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你,竟让宋如玉感到一丝安心。
宋如玉举起手里的酒坛,示意:“这是钟叔藏着的好酒,你喝吗?”
“可以,我喝。”说罢,李垚身子微起,手攀在树身上,作势要过去,还说:“挪一下。”
宋如玉听话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一下,好在枝干够粗壮,两个人勉强挤在一起还算可以。
“你跳过来,我接着你。”考虑到李垚要跳过来,身体会往前冲,而李垚长得太有欺骗性,宋如玉不禁朝他张开双臂。
跳跃的身体惯性李垚也有,但是他能控制到身体,所以根本用不着宋如玉接。
李垚没答话,敏捷地一跃而起,跳到宋如玉的枝干上,身子十分稳当,正好对上宋如玉有些惊愕的眼神。
恋爱智脑:“这个时候你应该放弃平衡,跌进他的怀里,表现你的柔弱,博取他的信任,这样接下来你的表演就会更顺利了!”
李垚信了,觉得好像可以这么做,必要时候采取必要手段。
于是,宋如玉看着本来身子稳当的李垚身子一歪,竟径直地往自己的怀里撞去,对方的身子不重,温热的身子,骨架稍细,一双手臂环上去,虽然没有软绵绵的触感,但是一双手臂能环住对方的肩膀,有种小宠物的纤细。
宋如玉忍不住多抱了一下,直到李垚抬头看他,一双眼澄清如水,唇瓣柔软而低头可及,他像被蛊惑了般慢慢低下头。
李垚毫无波动地说:“脚滑了。”
宋如玉低头动作停止:“……”这话竟让他觉得可爱,最后笑着说:“那现在还滑吗?”
李垚增加说服力:“不滑,是树枝滑。”
宋如玉彻底被逗笑,哈哈大笑起来,整个胸腔都在震动,传递到李垚的身上,李垚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谎话出现了破绽。
李垚提醒他:“先放开我。”他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
宋如玉笑着松开了双臂,露出了一丝遗憾,遗憾刚刚怎么不果断点。
“喝酒吧。”
宋如玉将酒壶递给李垚,李垚像宋如玉那般灌了一口,宽阔的坛口不免洒了一些,酒从他的嘴角漏出,顺着脖颈而下,淌过纤细的锁骨,流进衣襟内的皮肤。
宋如玉不禁看愣了,直到李垚将酒坛递到他面前才恍然惊醒,掩饰般拿过酒坛猛灌了几口。
光是喝酒未免太过沉默,酒是好酒,但也易醉,不知不觉地,宋如玉此刻已有些醉意了。
李垚的存在很安静,让人安心,不会让人想太多,宋如玉不禁卸下白日的防备和气傲。
“你觉得我当山贼好吗?”
李垚反问:“好?是好人和坏人吗?”
宋如玉想了下,说:“就是你觉得……不是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单单是觉得我这个人……”说到后面,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