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全都性转了[快穿](114)
从城门外吹来的腥风还萦绕在宜青鼻尖。理智告诉他那是魔物身亡后血肉躯体上散发出的味道,但短暂的恍惚瞬间,他似乎从中嗅出了一丝新鲜血液的气息。不是魔物的鲜血,是人类的,维科郡中驻守的近十万士兵、无数平民的鲜血。
“在城墙上杀了诺兰奥伦多。”一日前,总督府的偏僻房间内,被囚禁的莱斯曼望着向他宣誓效忠的二师团副官,神情是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淡漠,“如果做不到,就打开城门吧。”
“殿下!”即便目眦欲裂,守在宜青身边的皇家守卫团士官还是强忍着冲动,等待着宜青的下一步指示。
他的眼神不时瞟向城门方向,似乎想要光凭视线就斩断吊起城门的粗实铁索。
宜青沉默瞬息,开口道:“去吧。”
直觉告诉他就算这时再去关上城门也无济于事一一况且莱斯曼既然敢让人开城门,想必不会让其他人坏事,将城门轻易关上一一但他没有办法拒绝那名士官诚恳的请求。
如果能关上了就好了……如果关不上,他也只是先无数人一步,死在魔物的爪下。
至少他顺心而为,无愧于己了。
那名士官没有多带人马,只带上了自己部下十多名士兵,朝着城门方向头也不回地奔去。宜青目送他策马而行,就在士官催动战马时,第一只回过神来的魔物已经冲破了洞开的城门,咆哮着将锋利的爪子在城墙上划出重重一道痕迹。
吱一一
不管是守在城门边、被当做弃子的二师团士兵,还是去而复返、试图砍断吊门铁索的皇家守卫团人马,在那些智力低下的魔物看来,都没有差别。一样的脆弱躯体,一样的一击毙命,一样的在壮实的肢体下被踏为碎末。
铁索孤独地吊悬在半空中,经年的风吹日晒让它锈蚀斑驳,一道浅浅的刀痕留在它的身躯上,留下这道印痕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然而在无数人都期盼着它能脆弱断裂的时刻,它仍一无所知地坚强着。
留在城门前战死?
还是苟且偷生地活着?
宜青不觉得这是他要面临的抉择。他不能死,不能毫无意义地在城门前壮烈。就算要用肉体堵住城门,他和他手下的这几百名士兵也完全不够用。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手中原本有着四门自行火.炮,不久的将来会有拥有更多更强大的武器,在实战中,这些大家伙已经展现了惊人的战绩,不需多少时日就能够将围在维科郡外的魔物彻底消灭,进而能够将侵入帝国边境的魔物全都驱逐、或者杀死。
他们的眼前分明有一条光明大道正在徐徐展开,转瞬间就变成了盛开死亡之花的险途。
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宜青能够理解莱斯曼当初将他和几千名士兵挡在城门外,想让他们在城墙与魔物的夹攻下悄无声息地死去。那样的举动会让几千人在哀嚎中死去,莱斯曼也能够下狠心。
可这次会死去的不只是几千名士兵,不是在莱斯曼眼中已经被划为异己的敌对势力。维科郡一旦陷落,成千上万名平民都会成为他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他也敢做出这个决定吗?
他就不怕一一
城中另一个方向。
莱斯曼优雅地擦拭着一把雕刻精美的匕首,对身边战战兢兢服侍着他的士官道:“能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才有资格登上那个位子。如果又怕鲜血脏了手,又要戴上伪善的面具,就是主动把弱点都暴露给对手,你说……对不对?”
他的右手缠着一层白纱,鲜血已经止住,但伤损严重,即便得到妥善长久的治疗,也不能恢复到常人一般健康的程度。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他追求的是最后的胜利,在中途付出一些轻微的代价,无足轻重。
那名伺候着他的二师团副官唯唯诺诺道:“殿下说的对。”
“那你还怕什么?”莱斯曼目光一转,直盯着他。
副官道:“殿下……这城门一开,维科郡可就……完啦!”
莱斯曼漫不经心道:“我奥伦多帝国有二十三个郡,未来在我手中还将开拓更辽阔的疆土。少一个维科,又能如何?”
副官虽然为了权势背叛了追随多年的长官,但在维科郡中也驻守了不短的时日,没有办法像这位殿下一样当断力断。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了两下,到底是被未来的滔天权势迷了眼,小声应和道:“殿下说的是,不过是……不过是区区一个郡罢了。”
区区一个,他生活过、战斗过、偶尔也热爱过、怀念过的郡罢了。
转瞬就要丧命的不过是,和他互相取笑过、抱怨过长官凶悍的战友,热情地赊免了他旧账的酒馆老板,在他年轻时曾红着脸把一枝花放在他窗口、又踮着脚羞涩离去的卖花姑娘……
副官于心不忍地闭上了双眼,而后再也没有睁开。
莱斯曼不屑于亲自动手,自然有效忠于他的随从将这名没有眼力劲的士官杀死。
莱斯曼看也没看一眼那具尸体。他利用了二师团发动兵变,在变乱开始后,对方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回殿下,火.炮送到了。”属下禀告道。
莱斯曼看着那四门从城墙上运来的自行火.炮,嘴角一勾,道:“那就走吧。”
在他的计划中,他将带着效忠于他的几万士兵、四门未来能消灭魔物的火.炮离开维科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让那个叫西里尔的机械师跑了,否则带上,想必更万无一失。他们可以凭借这种和魔法相媲美的大家伙,轻易消灭其他郡的魔物,取得战争胜利,走上权势之巅。
在他们离开后,哪管维科郡洪水滔天。
114、枪炮玫瑰24
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在此之前,宜青不知道见死不救是其中最折磨人也最让人难以消受的一件。
离开城墙后, 他们穿过的每一条街巷,路过的每一幢平房, 都能看到惊慌失措的平民逃窜的身影。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男人背着年迈瘫痪的父亲,骨瘦如柴的小哥哥手中牵着婴儿肥未退的弟弟,一边走一边掏出揣在怀里的糖豆,喂到对方口中。他们肩上背着、背上扛着、手中提着、身后拖着各色不一的包裹箱柜,精致的、破旧的、干净的、脏污的,都是各家亡命的钱财家产, 他们将带着这些家伙离开维科、去往下一个可供寄身的城池, 或者死在途中,任无关的行人、乞丐将它们捡走。
在这股逃难的洪流中,宜青和他身后百余人的小队,显得无比渺小, 转瞬就会被舍生忘死的平民吞并淹没。
“左转!跟上!”士官费力在维持着队列的整齐, 然而平民在生死存亡的关节爆发出的力量如此惊人,以至于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青年士兵也会被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妇撞开。
宜青匆匆回头,看见那名士官涨红着脸大声喊着什么,摆手道:“不要拖延,实在跟不上,就让他们散开在总督府前集合。”
“这怎么行!殿下,你不知道这些平民……”士官想说这群平民一旦失控, 会比敌国的军队还要可怕。他用力咬紧牙关,才要开口,脑袋就被重物狠狠砸中,险些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打中他的是一枚西红柿,鲜血般的浆汁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带着一股不新鲜的烂臭味。
士官立刻高声道:“保护殿下!”
他意识到这枚半烂的西红柿并不是无缘无故落在他身上的,担心尊贵的二皇子殿下也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当即要让手下士兵把宜青团团围起。
宜青道:“不必。”他们没有功夫应对这种小事,在前方路口再次左转,横穿过两条街巷,就离皇家守卫团的驻地很近了。
“走一一”
宜青挤出一个字,迎面便飞来了一团烂菜叶。他伸手把贴在脸上的菜叶摘下,什么也没有说。
先前撞翻了一名轻壮士兵的老妇手中挎着一个菜篮,篮子塞得满满当当,或许她带出了家中所有储备着的食物。她就横插着腰站在路旁,布满褶子的手从篮中摸出一枚鸡蛋,用一双浑浊且愤怒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们。
她在看他们,她在怨恨他们。
周围都是嘈杂的碰撞声、呼喊声,宜青没有听清妇人干瘪的嘴唇蠕动时都说了些什么,但从那双眼睛中他好像已经听清了对方想说的话。
为什么没有守住城门?为什么要让那些魔物进来?为什么要害她的子女在那种怪物的爪下丧生?她一个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的老人,有什么理由在惨遭丧亲之痛后继续逃命?
妇人手中握着那枚鸡蛋,在以往的日子里,她应该很舍不得这种对她的家庭来说十分昂贵的食材,每每只有当她的儿媳生产后,才会去市场上买来,小心数着个数给她熬汤。
但对妇人来说,这枚鸡蛋已经不需要再用碎纸垫着、软布塞着,以免不留神磕破碰碎了。没有人再需要吃它,它此时唯一的作用就是一一
宜青眼看着妇人高高举起了右手,鸡蛋脱手而出,斜着向他飞来。
他没有躲。
也许妇人在之前几次投掷时已经消耗了太多力气,也许在脱手时不慎失了准头,鸡蛋没有砸中宜青,只在他身前不远处掉落,蛋黄流了一地。
他骑着的战马受惊,高高扬起了前蹄。宜青制住暴躁的马匹,看了那妇人一眼,伸手抹去并没有沾上的蛋液,平静道:“走。”
像老妇人一样仇视着他们的人在今日的维科郡中绝对不止一个。平民不关心两名帝国继承人的斗争,不关心守城的几股驻军势力互相角力,他们在魔物围城、被困城中时还能凭借韧性与忍耐继续乐观地生活下去,只有在连生死都成为问题时,才会放任积累许久的怨恨喷薄而出,朝着他们认定的责任者喷涌而去。
“打死那个当兵的!”一名醉汉喊道,“魔物进城,大家都活不了啦!打死那个废物!”
醉汉手中提着酒瓶,斜着身子走上前,将一名落单的士兵逼到墙角。他的眼中满是血丝,看着犹如被激怒的困兽,带着让人胆寒的威慑力。
那名士兵今天并不当值,也从没有接手过城墙巡卫的任务。他提着廉价而甜腻的糕点,对醉汉努力解释着他只是想去城西看望下个月要成婚的未婚妻。
咣!
醉汉把酒瓶敲在了墙上,土泥簌簌下落。那名士兵退无可退,只将脆薄的糕点小心护在怀中,警惕地找寻着退路。
然而围上来的不只是一名醉汉,不知何时,被醉汉的呼声招来的五六个平民都围了上来,手中或是拿着沉甸甸的木棍,或是带着家中劈柴的柴刀,用仇视的目光一片片刮削着士兵身上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