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派我养了![快穿](383)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新闻,一棵树在郁郁葱葱时骤然倒塌,明明依旧看起来枝繁叶茂,内里却早因为养分断绝而枯朽。
“就像人一样。”植物学家说,“有些人看起来很好,但心里面生了病,比看得见的病还要更难治。”
穆瑜认真记下这些知识。
工作很忙,但也没忙到无暇研究怎么种树的地步。
这两年里,穆瑜记了不少本笔记,也观摩了不少展览、听过研讨会,偶尔还会参与专业的交流讨论。
后来有些重要的古树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园艺师们束手无策,也会来找他——毕竟穿书局的典籍库里,专业的内容更多,怎么种树的书有满满几大书架。
穆瑜把自己拆开检查过一次,清理了那些虚假的记忆。这让他的意识出现了大量空白,这些空白得以用来装下新知识,记住怎么养好他的树。
或许还可以分出一部分来装菜谱,他发现他的树很喜欢人类的食物。
或许等有一天,大榕树愿意交一个朋友的时候,他们可以坐下来吃一顿属于朋友的饭。
穆瑜把那一套《树木种植与养护》收好,回到窗前站了一会儿,想等经纪人回来,面前的窗户却砰地剧烈一震。
他下意识走过去,想要查看,才走到窗前,那团撞在玻璃上的黑影就骤然变了个样子。
狰狞的扭曲黑影桀桀怪笑,尖锐风声刺进耳膜,有什么东西剧烈撞击着玻璃,仿佛要把窗框生生摇晃下来。
穆瑜不常能遇到这种闪回,这是属于儿童的视角——成年人眼中的窗户不会有这么高,阴影也没有这么大。
他不小心坠入了一段遗失的记忆。
穆瑜握住手杖,转移身体重心,慢慢向前走,尝试在记忆的画面里找出线索。
怪笑声和风声都是很拙劣的录音,仔细分辨不难找出瑕疵,黑影只不过是几个人体模型、几件裁剪过的衣服。
窗框后面隐藏着人影,晃窗户、砸玻璃的是人,因为窗户离树很近,又有防护栏,所以不难爬上来。
有人用这种方法恐吓童年时候的他,这些记忆并没有被保留下来,但每天刚入睡就被弄醒,动辄受到强烈的声、光刺激,依然会留下影响。
这种恐吓很可能从更早的时候——或许从他一、两岁就开始了,只要父亲和母亲不在,就会有人这么吓唬他。
小时候的他不是恐高,是不喜欢窗户。
穆瑜一边尝试着记下这个发现,一边继续向前,想要找到更多线索。
小孩子的记忆多半都不连贯,画面不停跳跃,时而是几个得意嚣张的面孔,时而是抡着抹布火冒三丈、超威风超凶的扫地机器人。
摩托车的炸响撞着脑仁,刺眼的探照灯不停向窗户里晃,人影越来越放肆,邻居接二连三把窗户砰地关紧,亮光把视野灼成一片惨白。
……一双手用力把他从惨白里抱出来。
去而复返的经纪人牢牢抱着他,瞳孔深成了近黑的墨绿色,看起来被气得不轻:“为什么不睡觉?”
睡前没有帅气的大榕树看、又被没收了手杖的穆影帝,立刻虚弱得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咳了两声。
大榕树:“……”
穆瑜不逗他了,笑了笑,原地恢复健康:“梦游嘛。”
荣野信他个小松鼠:“下次不要站得离窗户太近。”
天很黑,附近很清静。榕树难得没有听话,从窗户回来,就看到穆瑜已经走到窗前。
在峰景传媒的“严格教诲”下,穆影帝一向都能很好地控制情绪。成年以后出席的所有场合,都温润从容、不疾不徐,最挑剔的营销号也找不出破绽。
可抱住穆瑜的时候,荣野想起的,却是电影院里那个粉丝说的,“你看不出他很难过”。
正在补课的经纪人去请教了槐树“粉丝”的意思,知道了这就是喜欢穆瑜、支持穆瑜,希望穆瑜能生活得好的人。
榕树对人类的情绪不熟悉,但他们捕猎意识,能分辨意识的味道,在另一种层面上,反而有更敏锐的感知。
荣野问:“为什么难过?”
穆瑜怔了下,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类似的情绪,有些惊讶:“我吗?”
荣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把扶着桌檐稳住身形的年轻影帝抱起来,放回床上。
这一次榕树的力道很轻缓,很仔细,一点一点把被子整理妥当,又调整好穆瑜枕着的枕头。
“不要难过。”荣野说,“我陪着你。”
穆瑜摸了摸榕树被露水沾湿的叶子,认真保证:“我不难过,我在努力变甜呢。”
大榕树固执起来,不要指望人类能说得通:“不要难过。”
经纪人脱下铁灰色的外套,把穆瑜盖住:“我带你躲起来。”
外套有清新的夜风、露水和青草的味道,穆影帝非常想趁机看一看经纪人里面的衬衫是不是也是铁灰色,但已经被他的榕树抱进怀里。
拥住穆瑜的像是温柔到极点的枝叶。
树的记忆里大概有数不清的风声、流水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这些声音是真的,偶尔搀进清脆鸟鸣。
窗户不见了,高楼大厦也悄然消失,他们在的地方变成一座岛。
穆瑜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他罕少有过这种机会,身体里的疲乏争先恐后涌出来,几乎要把他吞没。
榕树问:“为什么难过,你做了什么梦?”
“没什么。”穆瑜笑了笑,他的确没觉得难过,只是腿有一点疼,“不是很坏的梦。”
他做的梦多了,这种梦不是很坏,只是帮他找回儿时的记忆,让他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睡不好。
睡不睡得好这种事,穆瑜自己并不在意,但如果这能让意识变甜,他就愿意想点办法。
穆瑜很愿意研究怎么让自己更好吃,就像他很喜欢研究做饭和种树。
这是他自己的爱好,没有人强加给他,在工作的间隙,这些爱好让他得以记住自己是谁。
“梦见我小时候,等爸爸妈妈回家。”大概是意识到经纪人不会善罢甘休,穆瑜在风声和流水声里放松,温声解释,“我听见喇叭声,很高兴,就跑出去。”
其实穆寒春不会那样按喇叭,更不要说是深夜——这里毕竟是居民区,大半夜玩命按喇叭拧油门,实在太不妥当。
但只有两岁的小木鱼,实在很难一口气就懂得这么多道理,只是记得爸爸和车总在一块儿,每辆车又都有喇叭。
荣野轻轻摸他的头发,按照学来的手法,给他按摩太阳穴:“等到了吗?”
穆瑜没有回答。
这次的沉默有些久,久到荣野以为他睡着了,穆瑜才笑了笑,轻声说:“嗯。”
“我跑出家门,就被抱起来转圈。”穆瑜说,“我们去吃大餐。”
能把剧本上的亲情演得出神入化、综艺上的自由发挥都能让观众哭肿眼睛的年轻影帝,只是这样简单苍白地说了两句,就停下来。
有关父母的记忆只剩下零星,寻找过往证据的时候,穆瑜看了很多记录片和采访,但没办法拼凑起完整的画面。
他看着那对意气风发的爱人,猜测自己做他们的孩子时,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家。
榕树忍不住尝了一点空气里逸散的意识,低声控诉:“骗子。”
“不要吃我的梦嘛。”穆瑜很诚实地道歉,承认自己是在说谎,“没有等到。”
他没有等到,爸爸妈妈没再回来,他决心同窗户上的影子怪兽决一死战,和扫地机器人一起做好了帅气宝剑和英雄披风。
影子怪兽再次造访之前,先有人敲响了小木鱼门铃,交给他一只木头盒子,又告诉他说,有邻居举报他扰民。
小木鱼最听爸爸妈妈的话,虽然分不清车的喇叭,但不会弄出嘈杂的噪声来“扰民”。
来找他的人并不细听他的解释,有人把他从家里带走。
硬纸板做的宝剑没来得及拿,扫地机器人一边摔跤一边跳下台阶追,慌张地抱着床单缝成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