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派我养了![快穿](382)
这种“再忙一阵就停”的承诺多半只是承诺,因为这个圈子里的工作,多半都没办法有那么明确的计划性。
这个活动需要救场、那个剧组忽然缺人,以穆瑜身上的流量, 除非是他自己把工作往外推, 否则是停不下来的。
“为什么不能推?”荣野把日程单揉成纸团, 砸台灯下的年轻影帝, “你太忙了,你该休息。”
穆影帝被纸团袭击了脑袋,把那一团纸打开,看过一遍,折成小飞机。
画了笑脸的小飞机飞回经纪人怀里。
经纪人被这一招哄多了,已经有了免疫力,接住纸飞机,不为所动地编好序号夹进字典:“为什么?”
实在躲不过这个问题,穆瑜无奈笑笑,按了按额角,放下笔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睡不着。”
有些时候,忙碌是种不太容易停止的惯性。
把自己砸开拆碎了检查之前,穆瑜的忙碌,多半是源于那些植入的记忆所营造的虚假“责任”。
林飞捷是个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穆瑜理当肝脑涂地报偿林氏,敢休息就是忘恩负义。
现在林飞捷住院、峰景传媒风雨飘摇,穆瑜要查父母的过往真相,自然要同林氏暗中掰手腕,瞬息万变的情形更不容许人疏忽懈怠。
……这些当然都是理由,却也都不是。
因为穆瑜其实很清楚,即使没有这些复杂的纠葛,没有暗中角力,他也不会休息。
这种惯性已经无法自主修正,如果停下来,会有愧疚把他吞没。
经纪人放下终于包好书皮的字典,走过来,把他圈在灯光里:“对谁愧疚?”
榕树总是喜欢把自己的猎物圈住,庞大的树冠虚影严严实实,把人类的身形从世界里剥离出来,藏在叶影间。
荣野抱着不肯承认的朋友,台灯暖色调的光透过枝叶,变成柔和的光晕:“对谁愧疚?”
“不知道。”年轻的影帝笑了笑,轻声承认,“我还……没能理清。”
也许并没有一个明确具体的目标,只不过是他习惯了这样活着。
一向固执的榕树经纪人,这次却没有追问到底,沉默了片刻,换成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睡不着?”
“会做梦。”这个问题穆瑜倒是能回答,“不太好。”
他的梦通常都不太好,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个白塔世界觉醒成缄默者,穆瑜并不太担心契约。
在心理医生那里,这种情况通常要尝试追溯,寻找有没有什么童年时遗留下的潜意识创伤。
但穆瑜偏偏没留下多少儿时的记忆,所以即使有心想要追根溯源,也找不到头绪。
“是噩梦吗?”荣野说,“我可以帮你吃掉噩梦。”
穆瑜还不知道榕树居然有这种本事:“好吃吗?”
“好吃,酸辣脆爽。”经纪人最近翻了菜谱,“麻辣鲜香。”
穆影帝深以为然地点头,轻轻拽了两下打卷的气生根,就被恼羞成怒的榕树用树叶遮住眼睛。
穆瑜身上没多少力气,配合地投降,承认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被经纪人不由分说地抱起来进卧室:“噩梦也是我的一部分……让它们留下吧。”
好脾气的年轻影帝想了想,觉得经纪人可能是吃腻了甜口菜,想换换口味:“我们明天吃酸辣蕨根粉和麻辣火锅。”
经纪人还没学习完川菜部分,正把自己的人类往被子里裹,听到菜名,有些警惕:“撅根粉?撅谁的根?”
被裹成一团的猎物笑得躺不稳,被榕树含恨袭击怕痒的地方,呛了下,就边笑边咳嗽:“我的,我的……”
“不行。”大榕树可开不了这种玩笑,抱起猎物晃了晃,“你不准再受伤。”
穆瑜好不容易从被子里解救出胳膊,揉揉眼睛,笑着保证:“好。”
“我们都不再受伤。”穆瑜和他的树拉钩,“我想看你长到一座岛那么大。”
荣野原本的愿望也是这个,不如说树的愿望都是这个——哪有一棵树不想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可他的愿望变了,变成了想让自己的人类好好休息几天,现在又加了一条,让自己的人类睡个好觉。
“睡觉。”荣野把穆瑜重新用被子裹好,放在床上,遮住眼睛,“不准再看书了。”
不听话的猎物举手申请:“再看一页也不行吗?”
“不行,不准看书。”荣野很不讲理,“你那些书上画的都是树。”
他看不懂穆瑜的那些书,全是又重又厚的大部头,上面的密密麻麻的中文已经够难懂了,还有不少英文和更复杂的圈圈。
配的图倒是不难看懂,全是一棵又一棵的树,枝清叶秀,连根都长得很整齐。
每次给这些大破书包书皮,经纪人都要一边气得撅小树枝,一边假装不在意地路过树林,听那些树聊最近最流行、最炫酷的造型都是什么。
因为这件事,木头脑袋的榕树已经暗中生了很久的闷气:“你是不是觉得那些树好看?”
“怎么会?”年轻的影帝有点惊讶,“我不是已经有最好看的树了吗?”
生闷气的经纪人:“……”
“等下次休假,我们去照相,好吗?”
穆瑜被挡着眼睛,找到自己的树,拽拽气生根:“我会多休息几天。”
气生根热乎乎的烫手,非常好哄的大榕树晃悠悠站起来,把包好书皮、暗中藏起来的那几本大部头还给穆瑜:“不睡觉的时候看。”
穆影帝听话地保证:“睡前不看,睡前只看我的树。”
已经烫得走不稳路的经纪人:“……”
“可以看吗?”穆瑜尝试挪开严严实实挡着自己的树枝,“我的树比书上的画好看,我想看看他。”
大榕树夺窗而逃。
他们住的楼层不低,一只散步的松鼠被飞下来的人影吓了个屁股墩,抱着松果惊恐抬头,看着那扇亮灯的窗户。
穆瑜摸索到手杖,披了件外套起身,帮经纪人留好回家的窗户,慢慢走到书架前。
包好了书皮、歪歪扭扭画了棵大榕树的精装版《树木种植与养护》,被和其他园艺类书籍一起,整齐码在书架上。
……噩梦属于意识的一部分,是意识的碎片,但不是什么好的食物。
就像不能把污染的水用来浇灌、不能滥用化肥和各种生长素一样,榕树虽说以意识为食,可也不能来者不拒。
尤其是大榕树近两年的生长状况不太好,必须精心养护,不能什么稀奇古怪的意识都吃。
穆瑜每天都去检查他的树恢复得怎么样,还以一部相关题材宣教片为契机,认识了不少资深的植物学家和园艺工作者,参加了几次专业交流和博览会。
学者们原本对娱乐圈不慎感冒,以为不过又是为了宣传新片做做样子、借机塑造人设,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真是来学种树的。
博览会上,被他跟着的植物学家推推眼镜,几乎有点错愕:“喜欢这个?”
植物学家示意不远处的相当热闹的花卉展览区:“不喜欢花?就喜欢树?你是对城市绿化有兴趣吗?”
年轻的影帝也不解释,只是相当认真地表示,也很喜欢花,但还是更想知道受损的树木怎么养护。
比如果一棵树被车撞松了根系、又断了主枝,有哪些更有效和稳妥的治疗方法。
“这门类可广,不同情况不同处置,要全弄清楚可难得很。”
那植物学家透过镜片,仔细打量眼前不像在开玩笑的年轻人:“树不容易死,可伤得重了,也不容易活。”
普通的伤害对于树来说,并不难承受。歪脖子树也能长,崖边山石里钻出来的树也能长,有些广为流传的奇观,被闪电劈焦了一半的树,另一半依然郁郁葱葱。
可或许也正是因为树太沉默、生命力太顽强,往往会叫人忽略了它们也会受伤和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