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95)
衙役允许,催他尽快。
罗月止谢过,赶紧将何钉也拽进了家里。
他小声道:“哥哥唐突,同开封府的衙役都敢叫板啊。”
“官府来人能有什么好意,你看他们刚才那嘴脸。”何钉面色不快,遮都遮不住,“你又卷进甚么风波里去了,当真没事?”
“应当没事。”罗月止点头,“我大抵已猜到是什么缘由了……你在家里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衙役传唤老百姓,自然不会好心准备马车,他们脚程快得很,罗月止在家摆烂好几天,筋骨都松软了,差点没跟上,再加上衙役一直催促,到后头简直是一路小跑着到达开封府衙门前。
与他前后脚到的还有一辆马车。衙役上前牵马提帘,舆中之人下得车来,果然是文冬术。
罗月止气喘吁吁:“文、文掌柜怎么还有车坐?”
文冬术侧目:“罗郎君怎么没有车坐?”
罗月止头回知道了开封府还有这样的规矩。
两人齐齐往里走,衙役们对待文冬术明显更尊重一些,说话语气是很平静的,同方才在罗家门口大呼小叫的模样全然不同,与他相比,罗月止倒像是个凑数的添头。
罗月止偷偷往后退了半步。
这样也挺好的。
他第一次进衙门,好多规矩不懂,能作为半个透明人少说话、多观察,正是个保全自身的好法子。没人搭理他,他就自己找乐子,偷偷观察着开封府衙里头的情形,觉得还挺长见识的。
现代时候,罗月止曾去过西安重建过后的开封府景区。他依稀记得当时导游介绍过,开封府衙的重建专门考据了诸多历史典籍,着意遵循章法,尽量还原历史当中的本貌。
但再怎么还原也毕竟是景区,重建后的府衙缺少真实生活的痕迹,没多少“人气儿”。
今日他有机会亲自步入北宋年间的府衙,场景同记忆中的确颇为相似,但那华美庄严的建筑群在眼前彻底“活”了过来,丹楹刻桷,耀目煌煌,衙役穿行,威严森森,当真是有十足气派。
罗月止方才便猜到,有可能是假药之案有了些着落,他这才捎带脚被传唤到公堂之上。
但他未曾想到的是,此案并未交给开封府左右厅副手承办,而是由开封知府坐镇南衙,亲自审理。
虽然说知府手持行政、司法两大权柄,就是要掌领京府畿民事、狱诉、治安等事务,但亲眼见“京城市长”审案,罗月止还是觉得挺新鲜。
知府落座,通传升堂,左右衙役高喊“威武”,杀威棒齐声擂地,诸人跪拜……一应礼节,都和当时在开封府旅游时看的升堂表演差不多。
因心里一直琢磨着看表演的事儿,罗月止心情还挺轻松的,不该他说话的时候,就高高兴兴围观审案。
甚至还偷偷观察起堂上坐着的知府。
京城子民,对本地的父母官当然有些了解。
如今的开封府尹姓晁,年过半百,身份地位极其尊高。他几年前拜官翰林学士,后兼又入龙图阁,皆领清要之职,积累了足够阅历之后,终成京城一把手长官,领差遣权知开封府事。
听说他为官还算清廉,至少没听说判出过什么激起民愤的大冤案。
不仅如此,这位晁知府年轻的时候任职集贤院,专门负责修订医术,亲手校定了《素问》《难经》等诸多医学典籍,与杏林一道颇有渊源。
罗月止想,或许是出于这个缘由,衙役们才对文冬术多有尊敬……仔细想想,文冬术也算是个衙内呢。进一步说,他家好几位长辈少年时与晁知府同朝为官,工作内容皆与医学相关,兴许都认识。
之前小药童埋怨开封府破案速度慢,语气也是不怎么敬重的,若没人脉哪儿敢这样说话。
罗月止正神游天外,突然见众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来,赶紧回神。
开封府这次能获得破案线索,其中有罗月止的几分功劳。
罗月止在京城各种偏僻角落里张贴连环画,告诫百姓警惕假药贩子,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再加上广济医馆突然发售新药,功效同吃力伽丸有诸多相似之处,但价格低廉,不需问诊也能买到,百姓们当然都选择去医馆排队买药,光顾假药贩子生意的人便更少了。
他们的生意遭受重创,财路断绝,对满街满巷的连环画怀恨在心,蓄意报复,终于忍不住从巢穴中探出头来,月黑风高,差使几名同伙夤夜上街撕画。
开封府早有准备,不出几日便盯上了嫌疑人,悄无声息跟在他们身后,顺藤摸瓜,终于把他们的老巢揪了出来,将这伙作奸犯科的贼人一网打尽。
罗月止埋首行礼:“鄙民不过承文掌柜的命令,略施小计,难登大雅之堂。此案顺利侦破,乃晁知府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诸衙役恪守职责、连夜办案的功劳。鄙民不敢居功。”
他姿态端正,说话好听,晁知府听得高兴,竟然又多夸了他几句。
罗月止敬领,有礼有度地退了下去。
心道衙役脸凶,反倒是父母官待人挺热情。
庭威之下,贼人终于承认,此事背后的确有广济医馆的竞争对手指使,想以假药毁坏广济医馆的名声,从中捞取好处。如此一来,又得传唤对家的掌柜,一来一回,着实耽误掉不少功夫。
案件其实挺简单,但彻底审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罗月止这一趟长了不少见识,如同免费看了场刑侦题材的古装大电影,还是裸眼3D的版本。
他心满意足,同文冬术一起离开。
但等两人并肩走到开封府衙门口,却突兀被一个人叫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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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止:来开封府一趟,唯一的遗憾就是手里缺桶爆米花。
第73章 求见公爷
“二位请留步。”
来人身穿青绿圆领宽袖长袍,头戴三梁冠,是一位身负品阶的官员。
罗月止看他腰间革带上所装饰的材质图样,心道他起码是个开封府左右厅推官,或许地位更高。
“赵判官。”文冬术认得他。
开封府判官乃是府衙中的重要职位,左右厅各设一名,相当于知府二把手,地位不低,果真如罗月止所料。
这位姓赵的判官满面笑意,听文冬术叫出他姓氏,竟然喜形于色,领文冬术往阴凉里走去了,还没忘了顺带叫上罗月止:“两位郎君,借一步说话。”
“有些日子没有登门拜见,医官使近来安康?”赵判官上来便同文冬术寒暄。
“家父身体很好。”文冬术和官员说话的时候,竟还是那张纹丝不动的木头脸。
罗月止还是第一次听到文冬术父亲确切的差遣,不由觉得差异。医官使全名叫翰林医官使,隶属翰林医馆院,居医官之首,品阶和判官差不多,但同宫中贵人们走得近,更是官家面前的红人,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文家真是不得了,有人开医馆做生意,有人在宫中作御医头头,官商两条路都走得通达顺遂。
照这样看,文冬术此人还挺低调的,竟从来没跟人主动炫耀过这件事。
赵判官避着人偷偷到门口来拦他们,当然不只是为了问文冬术父亲身体情况如何,他客套几句后说明来意:“此案得遇契机告破,多亏了贵人帮忙出主意。还请文郎君赏光,给个机会引荐一下,让我有机会亲自登门去拜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文冬术与罗月止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文郎君不知道吗?”赵判官压低声音,“就是延国公啊。”
罗月止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不露声色。
赵判官看文冬术当真不知内情,这才把公堂上未曾说明的前因后果补足完全。
其实连赵判官也不知道,延国公是从哪里听说来开封府假药频出这件事的。
兴许是罗月止的连环画贴得满城都是,百姓们传得风风雨雨,这才偶然传到了延国公的耳边。总之,他府上的小吏前几日突然到访开封府,送来一封延国公的手书。
手书上写着,医药关系民生,不可不多加重视,他身为宗室,理应为朝廷献计献策。近日京中张贴画作,警醒万民,实乃良举。然贼人受千夫所指,不敢继犯,穷途末路,恐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