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182)
罗月止就算喜欢男人,也不喜欢这种笑起来嘴巴勾得像个回旋镖似的男人。长得再俊俏也不行。
人比人气死人。
若说好看,还是得那种笑得含蓄内敛,文文静静,腮边抿出一个小酒窝的类型,最好明明是只狐狸,还要装得温文尔雅……罗月止回回神,手指无意识间摩挲酒盏。
他片刻后复开口:“你若对那黄娘子有意,干脆就娶了她了事。何必吊着人家玩,反倒害了无干系的人。”
“真是冤枉,谁说我对她有意。若真说有意……”郑迟风压低声音笑道,“我更愿意娶你方才所说那位蒲家娘子。”
此语似乎超出罗月止预料,他沉默半晌,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圈,很快就下了结论。
“你不太配。”
郑迟风也不辩解,轻描淡写发问:“听罗小掌柜的意思,这是来替蒲娘子抱打不平的,你同她很熟悉?”
罗月止自然不会被问倒:“蒲娘子乃是陶国夫人的亲侄女,我来替谁说这些话,你难道想不明白?”
郑迟风慢慢收回浮浪的笑容,脸色终于正经起来:“难道是延国公……”
罗月止终于领会到“上头有人”的好处,不置可否,独自饮下一杯酒。
郑迟风自认为猜得不错,终于说出句替自己解释的话来:“这事我说了可不算。亲近黄家妹妹,实则是我母亲的意思。”
罗月止却不信:“她一个商家的女儿,还是你家妾室小娘的侄女,郑家大娘子会叫你去亲近?”
“你是真不知道?”郑迟风看他半晌,“亏你是个做生意的人呢。”
郑迟风似是被延国公的名头唬住了,说话老实了许多:“黄家可不是寻常商贾。”
“黄家如今主事的黄遂愿,黄老员外,早年间乃是八大王最中意的家仆,之后出来经商,也是旧主一手扶持出来的,里里外外替八大王做了不少的事。都不只是员外乡绅……他一伸手能摸到的官宦人家,甚至比寻常那些士大夫还要多。”
罗月止愣了愣,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天真,没问出“宗室结交商贾难道不是易遭非议”之类的蠢话。
“当然,我父亲自认清流,定是不愿意结这样的姻亲。但我家还有位能言善辩的黄小娘,将我母亲都哄得松了口,好似有意同他们黄家更亲近,专门吩咐我不许怠慢。”
“你若说黄家那位五娘子行事霸道了些,那也是因为她祖父的荫蔽,甚至于八大王的荫蔽……我可没那么大能力。”
罗月止原本是想替蒲梦菱讨个说法,却没想到听了这么个故事回来。
待入睡前,他又问了问赵宗楠:“你那八祖父是个怎样的人?”
赵宗楠支起身子:“我八祖父……你说荆王爷?怎么突然问起他?”
罗月止隐下了蒲梦菱的事,只说偶然听到了黄家之名,听说他们背后有八大王撑腰,叫很多官宦人家都礼遇有加,还愿意同他们成姻亲。
在商比官贱的年代,实在是个怪事情。
“是有这么回事。”赵宗楠轻轻理他的头发,“黄遂愿跟了八祖父多年,功劳深厚,说两人有过命的交情都不为过。后来他买房置地成了京城主户,又下海经商,漕运、置屋等行当都有涉猎,背后多的是八祖父支持。
如今元字辈的宗亲长辈,仍健在的就独剩八祖父一人了,地位在这儿摆着。市井商行里的事情,他想做什么,想扶持谁,官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要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宗楠沉吟片刻后轻声笑道,“是个疯疯癫癫的怪老头。”
“你若想见,日后我找个机会带你见他。”赵宗楠观察他的表情,突然开口说道,“你若想有那样的依靠,总有一天我也能……”
“这就省省吧。”罗月止并不留心,只笑着推推他,“我可没什么乌泱乌泱的子嗣拿去结姻亲。”
……
罗月止怕蒲梦菱最近心情不好,便特地将一个筹措了很久的活动提前透底,把厚厚的策划书交到蒲梦菱手中。
蒲梦菱念出策划书上的标题:“五月……购物节?”
“暨《妆品月刊》读者见面会。”罗月止补充道。
“咱们的月刊出到现在,不仅是妆品测评,服饰穿搭、首饰鉴赏同样引起热议。我早先不还同你讲过么,甚至有许多绸缎庄子、玉石铺子的掌柜都堵在书坊与广告坊的门口要求相见。”
这些老板不仅嗅觉灵敏,脑子转得还快。
譬如他们知道《妆品月刊》可以夹带小样,便自己预备好了主意,将自家缎子裁成细细的小条,平整地黏在厚纸上,夹在书页里作为“布料小样”,整整齐齐排列一整页。
其颜色、质感、厚度再鲜明不过,娘子们足不出户便可挑选布匹锦缎,方便无比。
罗月止继续道:“各行各业的老板聚集起来数不胜数,短期内《妆品月刊》已无法尽数测评。我便一直琢磨着换个法子来物尽其用。”
既然线上运营超负荷,干脆转移到线下来。
“所以我花了一段时间,召集起京中大部分有名望的店铺,香药、胭脂、口脂、面药、布匹、成衣,乃至簪花玉石,画具颜料……只要是娘子们感兴趣的行当,各家店铺都可携带货物参展,让娘子们尽情游览,亲自挑选测评。”
“当然,其中还有各项折扣活动,譬如买正装赠送小样,付款满一定金额便可在花销上略有减免……”
“还有一点特殊的,便是购物活动仅限《妆品月刊》的读者参加,入场券便附在杂志尾页上,裁下便可做为票证。不算贴身的女使,一人持票,至多可携带两人入场。”
蒲梦菱眼神亮得惊人。
罗月止看她样子,笑着松了口气:“看蒲娘子反应,这活动还算是吸引人罢?我毕竟是个大男人,便总怕自己捏不准年轻姑娘的喜好。”
“好极了,实在是好极了,只这么听着都觉得眼花缭乱,心驰神往。”蒲梦菱忍不住道。
“往常节庆之日也有商铺摊贩盈街,但实在是吵闹嘈杂,另有满街的男人挨挨挤挤,多有不便,好些娘子其实都不敢出门游玩……郎君有心了,若限制人员参与,在场的都是同好,那真是叫人呼吸都顺畅了!”
蒲梦菱顿了顿,后知后觉脸颊发红,赶忙找补道:“这……没有说郎君不好的意思。”
罗月止并不计较,只道她喜欢就好。
没过几天,郑甘云就托人来问蒲梦菱有没有买最新一期的《妆品月刊》,她手上还有名额可以带人入场。
这入场券如今可是紧俏得厉害,就连去年柳井巷茶坊的预约花笺都没有炒卖到如此高的价格。
只能说闺中娘子们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偶尔来这么一下,狭路相逢,短兵相接,购买力全然不逊于那些学子秀才。
蒲梦菱托人给郑甘云回话,说自己已有入场券可用,只等活动当天在城南灵喜园相见。
城南灵喜园与金明池、宜春苑不同,乃是私家苑囿,听说背后还有官宦人家的注资。能将整座灵喜园租用下来一整天,既要有财力也要有人脉……这罗家书坊的实力不容小觑。
在那些豪商巨贾眼中,罗家这一年的作为虽新奇出彩,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小打小闹,听个有趣罢了,并没有人当回事,可如今罗月止这样的手笔,却由不得他们忽视。
“五月购物节”当天,好些京中富族都差遣自家女娘携票证赴约,甚至叫她们将带人入场的名额给了身边最得力的掌柜、账房,专门混入其中探听消息。
黄家五姑娘黄文婼便是其中一位。
黄文婼的父亲乃是黄遂愿最小的儿子,却福薄命浅,三十岁的年纪便早早病逝,只留下黄文婼一个孤女独在院中,黄遂愿心疼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将黄文婼抱来放在自己身边养育。